#火黑日賀文
#OOC可能
距離 一千零九十公尺
時間 十月十一日晚上九點三十分
那一天他背對著火神沒有言語,說得再多也不能讓自己的離開變得比較冠冕堂皇。其實他的腳步沒有猶疑,若不是想得比戀人更多更深更鑽牛角尖,他也不會讓自己如此決絕,但火神太過輕柔的那句再見還是勾起他回頭的欲望,然而他沒有。
再見,見或不見,以後都不是想做就做得到的事了。
那個晚上黑子沒有自己想像中會有的眼淚,他在心裡反覆練習的道別有了些許效果,如果更公平一點他應該也讓火神有所準備,但自私如全人類,黑子終究還是選擇讓自己不去面對那人失落的眼光。他沒有眼淚也沒有離別時帶來的惆悵,他只是,他只是,要花力氣防範日後可能滋生的後悔。
他只是,在第一次看有著火神的NBA球賽時,最後因為火神的一個傳球失誤而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黑子,黑子?」
木吉的手在黑子眼前揮了幾下,溫煦如昔的笑容驅散了這個晚上的一點寒意,「真的不跟我們去續攤嗎?」
「抱歉,我還有事情,這次就不跟了。」
「那我們走囉,黑子,路上小心。」
「好的,前輩們也是。」
木吉最後一瞥的笑容有些刻意,但黑子已經轉過身,在涼風益冷的街頭前進,走的時候被幾個路人撞著了肩膀,但沒有一個人停下道歉,也沒有人看他一眼。黑子想起自己忘在育幼院的外套,身體有些發冷,他加快了行走的速度,盡量靠近建築物好抵擋迎面而來的晚風。
接到前輩們的邀約,黑子還以為會看見火神,說不上做好什麼心理準備,但他就是不可自抑地期待了。他高中待的籃球隊像個大家庭,學長相當照顧學弟,不過感情最好的大概就屬他和木吉前輩那兩屆,即使後來各自畢業,木吉和日向還是會有空就約大家吃飯。
黑子看著飯桌上吵鬧的人們,不自覺地搜尋他想看見的笑臉,然而火神如果真的在,往往是他最不費力就能找到的人,他來回逡巡著每張熟悉的面孔,到最後只得放棄地低下頭瞪著眼前的飯菜。在他的記憶裡誠凜籃球部不該少了任何一個人,每一個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偏偏少了那抹鮮豔的紅色時他的胸口卻浸了水似地淹沒他的呼吸,嗆得他眼睛發疼。
原來火神那晚說的再見,其實是再也不見的意思嗎?
黑子繼續向前走,他和前輩們說的有事不是騙人的,讓他這一天心神不寧,在日常中脫軌的原因就靜靜躺在他的手機裡。
冰室昨晚傳給他一封簡訊,上面有著火神回來的消息和入住的旅館名稱和地址,至於手機號碼他想再跟他要。那封簡訊他看了不下百遍,卻沒有一個字記得清,因為眼睛好疼,胸腔裡的另一處也是。
黑子把手機拿出來又看了一遍,他不是真的記不清短短的幾行字,而是僅僅看到冰室稱呼的大我兩個字就再看不得其它。
第一次看火神比賽是和著幾罐啤酒稀釋眼淚,然後他漸漸地就不哭了,照著分手前和火神一起看電視轉播的習慣,準備下酒菜和適量的酒配著螢幕度過一個晚上,黑子非常認真地看著每場比賽,試著分析球員和戰術,好幾次緊張刺激的時刻他興沖沖地想與人對話,還沒開口前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周圍清冷的空氣,後來他乾脆寫在紙上,寫得像一篇論文似的長,但比賽結束後他往往捏皺了那些紙張,包著說不得的心情一併丟進了垃圾筒。
他的日子慢慢地過,五年說長不長什麼事都變了,房價漲了經濟衰退了,身高不長了籃球不打了,說話量少了初衷消失了。
當初他太想看見和對方一樣的風景,同是年少輕狂的少年,他無比看重對方的夢想,卻發現自己的那份虛渺得舉無輕重,黑子想著總有一天他也能喜歡上籃球以外的事物,扛得出讓自己也讓對方驕傲的夢想,然後帶著最好的模樣出現在那個人的眼中。
在球場上他甘願成為火神的影子,可是身為戀人他不想自己只是個影子,如果可以他多想在那人的生命中當一次光,一次也就夠好了。
他的日子慢慢地過,時間慢慢地消磨,黑子終於明白自己要的不大也不小,夢想不夠偉大但很充實,然而當他停下腳步時才發現世界變化得太快,包括火神和他自己。
這五年黑子哲也總算對自己有所體悟。
他的生活裡原來可以沒有火神大我。
他終究沒問冰室火神的電話號碼,也確定自己不會去找火神。火神大我在他的記憶中逐漸成為思念的代名詞,只要有這個名字在,黑子想他會過得很好很好。
就好像,那個晚上他哭累了倒在客廳地毯上喘息時,腦中只想著一件事。
「能夠認識火神君,真是太好了。」
這句話當下他說得真心懇切,時間的推磨下當時的心情只有越沉越清晰。
他只是不確定,當他們漸漸地不再提起對方的名字的時候,火神還記得嗎?記得當年那個身高只到他胸前的搭檔,說出的這句話不只是給火神聽的,更是後來他幾度要放棄時擁抱的勇氣。
對黑子哲也來說,這句話這一輩子都不會過期。
這樣就好。
時間 十月十一日晚上十一點十一分
距離 四百公尺
雨果曾說,人有兩次出生,第一次是人開始生活的那一天,第二次則是愛情愛情萌發的那一日。
黑子逐字唸著書本上的文字,那微微漾開的笑容火神大我至今仍難以形容。黑子轉過頭對他說,火神君,我們第二次的出生日都是同一天了。
沒人說得準愛情萌發的那一日是哪一天,而他和黑子甚至連交往紀念日都無法肯定,於是乾脆將初吻的那一天當作他們的第二次出生,為了彼此而誕生的日子。
「大我,是什麼讓你打完球賽就趕飛機飛日本?」
這就是原因。
就是這些讓他在這五年間都還心心念念的話,阻絕了他談其他戀愛的可能,他知道黑子也一直沒有對象,也許他們都被這段話迷惑,以為經歷過第二次的出生,不會再有第三次。
而他也不想要第三次。
半個小時前火神離開了黑子家門前,電話打了三通,每一通在漫長的鈴聲之後都進入了語音信箱,火神在最後一通沒有切斷通話,他沉默無語地聽著另一頭機械細瑣的微小聲響和彷彿永無止盡的沉默無聲,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按下了掛斷鍵。
等待的時間裡,火神試著想明白一些事。
冰室並不是第一個說他過於溫柔的人,他記得黑子也說過,說著「火神君太過溫柔了啊」的黑子哲也,恰巧就是在得知他擋下了他父母親那邊的微詞的時候,那時他急著保護他,卻忽略了黑子眼中劃下傷口的痕跡,那雙眼睛後來都帶著灰濃的色彩,偶爾多雲偶爾下雨。
火神想,是他的錯。
明明在球場上互為搭檔的時候,他可以放置一切信任予對方,相信對方的堅強,但身為戀人時卻不得不去擔心對方的一切。然而這從來不是男性或女性的問題,也無關堅強或軟弱,而是只要他是黑子哲也,火神就無法不去對他好。
火神大我的確太過溫柔。
他的溫柔讓他不敢挽留,以為自由是對方最想要的,自己用雙手奉上後便覺得這樣就好,連打擾都小心翼翼得怕被發現。
火神大我不會說,即使見到黑子也不打算坦白,說分開後的每一年的今天,他都偷偷回來日本,只為了和黑子哲也在同一片土地上,呼吸一樣的空氣,仰望同樣的天空。
至於為什麼要隔了五年,他才在黑子看得見的地方等候,火神想那大概是他偽裝在溫柔下的膽怯,讓他卻步了五年。但卻步不等於放棄,儘管黑子明明說得很清楚,他們是逐漸遠離的兩個圓圈,交集裡失去了籃球還能有什麼?
黑子說,你的夢想就是我的夢想,可是我的不是你的。
現在的火神會說,不管你的夢想是什麼,都是我的驕傲。
他總算想清楚了。
他不只要當黑子哲也的光,也不只要當黑子哲也的戀人。
他應該也要當黑子哲也的最要好的朋友和兄弟,能夠跳脫戀人的束縛卻又值得依靠,必要時站在他的立場一起罵罵戀人的不好;他也想當黑子哲也的家人,每天接受他的喜怒哀樂,也為他釋放自己的喜怒哀樂,互相包容那些怒氣和眼淚,然後告訴彼此無論如何,他都會為他放晴。
火神大我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日期時間,溫柔地微笑,笑得嘴角和眼睛都有點痠。
「祝我們生日快樂,黑子。」
時間 十月十一日晚上十一點四十分
距離 八十公尺
禍不單行。
黑子認真地體會到了這句話,他都已經下了電車,走在只有他一個人的巷道中才發覺他的鑰匙放在外套的口袋裡,而外套就遺落在他當義工的育幼院,現在的時間完全不適合再去叨擾。
黑子有些想笑,儘管現在根本不是笑的時候,他想著自己說什麼這樣就好,不去見他也沒關係,但就簡單的一則訊息和幾行字就讓自己如此動搖,現在可好,連家都回不去了。
他掏出手機,不知道該聯絡誰才好,螢幕亮起的瞬間他看見三通未接來電,同一個號碼,同樣的陌生,最後一通甚至還留了言。平常的自己絕對會無視不知道的號碼,但此刻的黑子看著這組數字,看著留言通知,卻覺得在這個
留言長度有一分鐘,黑子想了想還是聽了。
結果他只聽見一片沉默,對方沒出聲,沒留有可供辨識的蛛絲馬跡,但黑子的指尖卻開始了顫抖,明明只是安靜無聲的留言,明明可能是某種惡作劇而他還上了當,可是黑子彷彿聽見了,來自五年前的那個夜晚,他留給火神的那一分鐘無言沉默,火神當初望著他背影不能多說的心情,就這樣回報給了他。
多殘忍的一分鐘,多殘忍的沉默。
一分鐘拉長了一世紀,留言結束的時候黑子激動地看著那組號碼,直覺讓他認定電話那一端就是火神大我,他想聽見他的聲音,他想看見他的笑容,他的思念一直越拉越長,但線的那一頭卻始終不知道該往哪裡丟。
手指在冷風中變得僵硬不靈活,黑子伸出了食指但怎麼也按不下通話鍵,猶豫不決的指尖在手機鍵盤上滑過遲遲不降落。他不知道,火神想聽見他的聲音嗎?想看見他嗎?也一樣滿腔想念卻無從解脫嗎?
黑子閉緊了唇,腦袋呈現空白,那大片的白卻漸漸地浮出了他記憶中最深刻的輪廓,他們第一次接吻那天火神大我緊張害羞的神情,他們嘴唇輕碰的瞬間,他們的眼睛離得好近,近到可以把對方完全裝進彼此的瞳孔裡。
「火神君……」
黑子慎重地拿起手機,就要撥通電話,然而手僵冷地近乎失控,手機就這麼脫離了他的控制,在柏油路上敲出響亮清脆的聲音。他慌忙撿起手機時畫面已經不見,呈現無機質的黑,黑子胡亂地按著各個按鍵,手機不但畫面毫無反應還自動關了機,黑子無措地握著失去功能的手機,他的指尖已經不再顫抖。
五年前的黑子哲也該對現在的黑子哲也誠實一點。
黑子哲也的生活裡當然可以沒有火神大我。
可以,但他一點也不想要。
時間 十月十一日晚上十一點五十二分
距離 二十公尺
黑子哲也盯著自行關機且再開不起來的手機,他在黑色的螢幕上看見自己的倒影,就跟在電車上的車窗上看見的一樣,又不太一樣,他真想好好把現在自己的模樣看個仔細,那副失去了什麼的表情更該牢牢記在心裡。
當年躲在一旁目送火神上飛機時,他一定沒看清自己的表情。
時間 十月十一日晚上十一點五十七分
距離 五公尺
火神不可置信地看著那抹淡藍色的影子,黑子哲也就站在他視線的中間點,正一臉著急地搖晃著手機,他看得見黑子哲也秀致的臉龐沒有太大改變,成熟了點也淡漠了些,但那雙眼睛依舊清亮,在夜裡也閃閃發光。
火神大我設想過很多和黑子哲也再見的方式,但現在的情況顯然從來沒出現在他的想像裡過,但又何妨,眼前的黑子不再只是午夜夢迴裡一個虛幻的背影,或是夜晚臨睡前的一聲嘆息,而是現在的他確實能好好掌握、伸出手就能碰觸的,溫暖的影子。
他感到全身的血液在急速流竄,在沸騰,但又很快地冷卻下來,他想起冰室說的那首歌,那首他只要和黑子在一起就會無意間哼出的那首歌,歌的某一部分確實握在他手裡,他卻因為太過溫柔而捨不得唱出聲。
但如果這樣只會把黑子哲也越推越遠,那麼他就要親手將那部份的自己割捨下來。
黑子哲也把手機的電池拔下又重新裝上,手機仍舊沒有反應,一片漆黑的螢幕像在嘲笑他的優柔寡斷和愚蠢。
可是能怎麼辦?他想要那通電話,他需要那通電話,他一定要知道電話的那一頭繫著的思念是否跟他如出一轍。
想了想,黑子決定去街上找個公共電話亭,打給他所記得的任何一組號碼,一個一個問,問到冰室的電話為止,問到火神大我的電話為止。但他還來不及做任何動作,他就被一股力道往後拉──他甚至來不及出聲或弄清楚發生什麼事──接著被摟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那人激動的氣息就在他耳邊,強勢地同化他的呼吸。
「黑子,這一次,我連再見都不會讓你說了。」
時間 十月十二日凌晨十二點整
距離 零
太好了,黑子/火神君的吻和五年前一模一樣。
世界再變,那也沒什麼重要。
Fin.
OMAKE
「我說鐵平,讓火神黑子他們直接在飯桌上見不就好了嗎?幹嘛拐這麼多彎?」
「這個嘛,睽違多年的第一次見面就跟一群人在一起,他們鐵定說不出什麼真心話。再說,你不覺得這兩個人讓人白白操心了五年,不做點什麼說不過去嗎?」
「……你還真是個好學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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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想過這篇會寫到一萬多字,雖然本來應該會更多......
其實只是想火神君的溫柔有時是把雙面刃。
寫的時候有很多話想說,但寫完反而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