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槿生日賀
#OOC是常態(喂)
黃瀨走出門時,剛好是每口呼吸都會漫成白霧的時分,剛好夜裡只有光害遺留的一片漆黑,路燈還盡忠職守,照亮柏油路上的小碎石礫,路邊的垃圾堆有隻黑貓用爪子翻弄殘有的食物,牠朝黃瀨的方向快速瞥一眼,又低下頭幹自己的活。夜裡無聲,有的是黃瀨在冷空氣中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太冷對鼻子不好、對氣管不好,笠松粗聲粗氣的提醒還在耳邊,黃瀨帶著那人的嘮叨出門,覺得好像也沒這麼冷了。
出門前他跟笠松說去散步,笠松頓時拱起的濃眉透露強勢的威脅,說什麼要是著涼我可不照顧你,但黃瀨心裡清楚得很,若他真的不幸中招,會在床邊照看他餵他吃藥的一定也還是那個笠松幸男。不過有可能挨上幾拳就是了。
黃瀨明白啊,他們都離愛逞強的年紀太遠了,不過他可不是在逞強,他只想認認真真地把這一天走完,用不輕不快的腳步,如今他也沒什麼好追趕的了。黃瀨想起光害還不那麼嚴重的晚上,滿天星一如花名,隨手都能摘一束。
拖慢了步伐,黃瀨只是不急著把這一夜走完。這一路他都是這樣走來的,沒有刻意等待也沒有,他是漸漸地變得蹣跚又堅持不使用拐杖,因為走得實在太緩慢,黃瀨錯覺自己已走了很久,然而手錶上的指針連四十五度的彎都沒拐過。才十分鐘不到他就不習慣,不習慣那個人不拽著自己的手臂走。
黃瀨往回走,走沒幾步就看見笠松就在不遠處,黑色眼睛是無盡的夜色,直直地望著他,望得他這把年紀都還懂得害臊。
前輩,一起走嗎?他微笑地討賞。
笠松沒說什麼,倒順手幫他圍緊了脖子上那條起毛球的圍巾。
來吧,前輩我們牽手。
都幾歲的人了。笠松這麼說著,但是手還是伸了過來。
前輩的手啊,黃瀨喃喃。他撫過已然平滑的指腹,捏了捏瘦長的手指,皮膚表面起了皺摺,網絡般地佈滿手背手掌,黃瀨更用力地握了渥,直到笠松放棄似地回握住他,手緊牽著,但堅持十指不交扣。
你要不要這麼噁心。笠松說,態度和語氣都鏗鏘有力。而且該回家了吧。
黃瀨點點頭,他呼出的白色煙霧消散又凝聚,霧氣漫過笠松逕自紅了的耳根,臉皮薄大概沒藥醫,黃瀨為防自己踩上地雷於是乖乖地保持沉默。
只是手又收緊了些。
黃瀨和笠松走在這條路上,慢慢悠悠,黃瀨摸索著笠松手的指紋,那薄薄淡淡得像化石沉積在地下的繭,也快要摸不清了,粗糙的肌膚表面顯現主人的操勞,他有點感嘆,但又顯得那麼不合時宜,笠松突然拽緊了他的手,腳步加快,黃瀨被拽得像要飛起來時,他才感覺自己腳上那雙還不耐穿的新皮鞋磨痛了他的腳趾。
「前、前輩,慢一點。」
「嘖。」
他們一路走到了公園,在一張長凳椅上坐下。笠松放開了他的手,佔據椅子的最尾端,臉孔埋進了剛剛還被黃瀨死握住的手掌。黃瀨聽見很清晰的呼氣聲,更接近嘆息,他自己坐在長椅的另一端,和笠松隔著兩個人的距離,儘可能地不說出打擾對方思緒的話。
黃瀨假裝自己對那頭的夕陽感興趣,好吧他承認他對全身浸染在暮色下的前輩更感興趣,像是身體漫出害羞到極致才有的紅,腦中頓時浮現兒童不宜畫面的黃瀨,沒注意到笠松已經抬起頭看向他,皺眉,眼神裡滿滿的歉意,笠松看了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對不起,讓你衣服都濕了。」
「沒事沒事,幸好茶放冷了。前輩不用在意。」
只是可惜了剛買的西裝和襯衫。黃瀨想,但也不真的在意。他一身正式打扮到笠松家,結果被潑了茶水摔了椅子,幸虧他從小運動神經靈敏也比常人好上那麼一點,閃過椅子但是避不了更靈活自由的水滴。
其實也浪費了那杯茶,聽說還是上好的香茗,但黃瀨也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笠松打從進門就繃緊的臉,那總是充滿力量的沉穩嗓音切出裂痕,向他的爸媽介紹黃瀨是他打算共處一生的人,然後事情就發生了。
前輩的肩膀在顫抖,聲音乾澀,可是眼神卻堅定地看向前方,不過不看他。黃瀨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抓住笠松的手衝出門,他不在意淋上茶漬的白襯衫,不在乎頭髮上未乾的濕痕沿著臉頰爬下,他只想一件事。
「前輩,我看今天還是先別到我家吧,今天晚餐是鹽板烤肉。」
「囉唆!我才不怕。」
「好吧,是我怕。」
「你怕什麼?」笠松瞇起眼睛。
黃瀨抹臉抹去茶香,眼前終於不再溼淋淋一片,他沒有回答笠松,但笠松咬牙瞪他又把臉撇過去的行徑,大致上出賣了他的瞭然,而事實上在走進笠松家門前,他的前輩大概是最貼近這種心情的人了。
「好……好啦,那今天就先去我住的地方吧。先去洗澡,把衣服換一換。」
「耶,前輩最好了。」
「但明天就去吧,去你家。」
「嗯,放心吧,我會告訴他們我最喜歡前輩了。」
「……最不讓我放心的就是你!」
笠松冷不防就給了他一拳,正中下腹部最柔軟的位置。
啊,有點懷念啊。
望著笠松氣呼呼又撇不下關心的模樣,黃瀨微微笑開。他想說親愛的前輩,他才不怕,他怕的事已經終結,而且再也不願意回想。
黃瀨閉上眼睛,身體還黏著汗,他抹了抹臉上的汗滴,身上的隊服還捨不得換下,他知道外頭日光強烈,但正中午的陽光卻驅不散球隊更衣室裡外的寒意。笠松叫他們先走,可是黃瀨沒有辦法走,他靠在更衣室門外不發出一點聲音,然而裡頭有著笠松咬牙切齒的小小聲響,要很注意聽,否則會漏掉夾雜在裡頭的低聲嘶吼。
那是一頭受了傷的野獸,卻只能對自己咆哮的吼聲。黃瀨靜靜聽著,想像著笠松幸男把他的驕傲卸除,那雙漆黑的瞳仁浸泡在水中暫時失明,只有無聲的淚水漫出小小的更衣室。前輩肯定是捂著眼睛吧,然後靠在置物櫃前,剛剛激烈運動過的肌肉都在顫抖抽搐,嘴唇可能咬破了還不肯放。
前輩為他下了賭注,不,海常籃球隊都賭上了他,賭上所有努力換取一場可能的勝利,賭上他這個王牌換得海常最重要的比賽,然後全盤輸光。
如果可以的話,黃瀨真想代替笠松哭這一場。
「不、不是要你先走了嗎!」
從更衣室出來的笠松恢復了平時的鐵血皮相,一打開門就看見黃瀨猝不及防往後倒,他伸手撐住黃瀨,面色不善。黃瀨打起笑容,咬著誠懇。
「我想等前輩一起走……一起走吧,前輩?」
「真是的。」
不可以盯著前輩紅著的眼眶看,雖然很可愛……啊,嘴唇上的咬痕也不能看得太仔細,不然會忍不住的……還有還有,前輩不要哭了,好嗎?
走在笠松身旁的黃瀨要自己看著天空,太陽很大蒸散不掉笠松僅此一次的示弱,他不能看著那些眼淚的去向,往上看吧,前輩還是最適合笑著然後兇他了不是嗎?
黃瀨想,他又何嘗不願為他的隊長賭一把,賭什麼都行千萬要把前輩的眼淚都賭光。
──前輩,我們來打賭吧。
──賭總有一天,你會喜歡上我。
──如果沒有的話,我就不會再說這種話了。
──但要是前輩也是喜歡我的,那就……
笠松面對人生中的第一場被人告白,顯得冷靜異常,他總歸只對女孩子沒辦法,但一個不乏追求者的大男生為了掩飾緊張,還說出這麼彆腳的話,聽起來倒是挺受用。
──晨練前你先去跑十圈吧。
──咦?為什麼啊!前輩你這是拒絕還是報復?
搞什麼啊,這個人。
笠松怎麼也不會說,這個賭約打從一開始就有點犯規。
他更不會說,很久也不那麼久以前,這個賭就已經沒必要了。
但黃瀨這白癡一輩子也別想知道。
不過笠松偶爾會想起那個晴朗的早晨。
笠松幸男第一次見到黃瀨涼太的時候,那個人掛著無心的笑容,體育館內就他一個人突兀得像墜落凡間的光,笠松還來不及清清喉嚨介紹自己介紹海常籃球隊,黃瀨的眼睛就看過來了。
只那一眼,笠松怎料想得到,黃瀨的那一眼純粹而悠遠,像把未來都看透了。
笠松怎料想得到,那一眼會延伸到好久好久以後。
而且看了這麼久,還是這麼地喜歡。
──但要是前輩也是喜歡我的,那就……
──牽著我,一直走下去吧?
FIN.
槿槿生日快樂www其實我覺得你早就知道我要幹嘛了XD
然後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寫黃笠。
不過寫了發現自己依然有各種不足,但看在是第一次的份上就原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