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if。
繼子炭→日柱炭if。
「打擾了,我來帶煉獄先生回家。」
竈門炭治郎拉開木門,眼前即是一地杯盤狼藉,昏黃的燈光將所有人的放縱喧鬧抹上一層薄霧,幾位平時或冷漠或莊重的柱們被酒液浸得柔軟,呼出的氣息也灼熱了幾分,像一把把尖利的刀收進了刀鞘裡,隱去了殘酷的痕光。他吸吸鼻子,從雜沓的氣味裡準確地鎖住一絲太陽蒸騰的味道。
煉獄杏壽郎體溫本就偏高,醉了便安安靜靜在座位上,自己蜷成一團。坐在他旁邊的宇髓天元一和炭治郎對到眼,馬上向他招手,「竈門你來得正好,趕緊把煉獄帶走,我們剛剛才聊到你不久前升為日柱的事,煉獄他一高興,就什麼都喝了,結果醉成這樣。」
話音剛落,炭治郎已輕巧地穿過醺然臥倒的人群,足尖無聲落於前任炎柱與音柱桌前,目光包覆醉酒的人蜷縮的身體,將他溺進一片溫柔汪洋,他想伸手梳理那人汗濕的髮,卻指尖一頓,克制地保持一段距離,用向上翻開的手掌探詢著杏壽郎的意識,「煉獄先生,我們回家吧。」
杏壽郎半夢半醒,被宇髓攙扶著起身時一陣頭暈目眩,他隱約意識到有人來到面前,勉力睜開僅剩的一隻眼睛,眼前的人影卻搖晃著一分為二,一邊是十五歲的竈門少年,一邊是二十歲的日柱竈門炭治郎,他們都向他伸出了手。竈門剛成為他繼子的事仿若昨日,杏壽郎一時陷入遙遠的回憶裡,難以分辨何為真實,但他毫不猶豫地向兩邊展開了雙手。
然而他什麼也沒抓到。撲空的杏壽郎身形晃動,難受得閉上了眼。炭治郎趕忙湊上前扶穩他,宇髓趁機在他耳邊低語,「煉獄醉到都看不清了,我跟你們走,我老婆還在家等我呢。」
炭治郎答好,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宇髓幫忙扶著杏壽郎的手,小心翼翼地將杏壽郎的重量移往背上,他束綁的長髮被挪置胸前,好讓杏壽郎的頭能安穩地垂靠在他肩窩,確認趴臥的姿勢不會讓他想吐後,才慎重地揹起了他。炭治郎似渾然未覺整間酒屋自他進來後便逐漸悄無人聲,連富岡義勇想開口再點一份鮭魚蘿蔔,都被胡蝶忍一把摀住了嘴。
打擾了。炭治郎又說了一次,關上木門前店內洩出的燈光映著他們的背影,炭治郎偏過頭,側臉在曖昧的光影裡笑得像在路上撿到寶藏的孩子。
他們走在深秋夜裡,雲低低地伏在夜晚下緣,呼吸間曖昧的水氣彷彿隨時要落雨。宇髓早早就和他們道別,一拐彎人就不見了,煉獄杏壽郎依然自顧自地沉睡著,炭治郎收緊撐著對方雙腿的手臂,放慢的腳步踩在厚積的黃葉上,往昔他不知節制地拼命鍛煉,氣力用盡以後,煉獄杏壽郎也曾這樣揹著他,走過泥濘濕土,走過懵懂不安,帶他回到這條習以為常的道路上。
他說,不要著急,竈門少年,變強沒有捷徑,你所希望通往的路,都會留下你走過的每一步腳印。於是他在鍛鍊與殺鬼的空隙之間,望盡路旁草木從蓊鬱到枯黃,再從結霜到露水灑落,他看著這樣的景象,以煉獄家繼子的身分,明確地朝著惡鬼滅盡的那頭走。所幸努力並沒有背叛他,歲月為他打磨了一副堅實的骨架,讓他得以將最重視的人事物背在肩上。
背上的煉獄杏壽郎動了一下。
「煉獄先生?」
「……不應該喝這麼多酒。」杏壽郎懊惱的聲音傳來,「我明明下定決心,不能像父親那樣與酒為伍。」
炭治郎聽得心尖一顫,煉獄杏壽郎的自制力向來出類拔萃,對自己幾乎苛刻成性,他喉間醞釀著寬慰的語句,想讓對方好受一些,「煉獄先生久久才喝這麼一次,不要緊的。而且,我知道您是為我高興。」
「是啊,你做得很好。」杏壽郎灼燙的臉頰貼著他的脖頸,深重的呼吸燙紅了他的左耳。「辛苦你了,炭治郎。」
炭治郎面紅耳赤,倉促地停下腳步,此刻他比煉獄杏壽郎更像是喝醉的人,血液在體內沸騰翻滾,他的呼吸焦灼失速,喘了好大口氣才能使喚雙腿。
做得很好。你比誰都要努力,真了不起。
他不知收過多少來自煉獄杏壽郎的稱讚,那些話語從耳廓裡流洩,在夜裡來回晃蕩,被他揣在胸口一字一句反覆地聽。他以為長男應當承受那些難以被概括的苦難與責任,所以從不輕易掉淚,把自己當成必須刻苦磨練的刀刃,笑著藏起不易察覺的傷痕。而煉獄杏壽郎明明看見了,卻從不戳破他的傷口,只對他說,好了,可以了。已經夠了。你做得夠多了。
這些話他溫習不下百遍,但是煉獄杏壽郎如此親暱地喚他的名字,是第一次。
夜空中弦月的尖牙都被磨鈍,灑滿一地磨成糖屑的月光,要不是背上是披著月色入睡的煉獄杏壽郎,炭治郎幾乎要往前雀躍奔跑。他不懂自己為何如此高興,不,他明白,被直呼名字的喜悅燒灼了他,飄浮的步伐跟著杏壽郎沉睡的呼息走走停停,為了讓臉頰的熱度散去,他斷斷續續地哼著一首兒時聽來的歌。
小兔子的耳朵為什麼那麼長
因為還小的時候
兔媽媽吃了樹上的長葉子
所以耳朵那麼長
綿延的小山丘上
兔子的眼睛為什麼那麼紅
因為吃了樹上紅紅的果實……
炭治郎輕聲唸著,煉獄先生吃了紅紅的果實,又吃了金色的果實,所以眼睛裡才有一整顆太陽嗎,他唸誦的聲音越來越低沉,但是那一天,鬼射下另外一顆太陽,說要搶走我的果實,我的……
我的什麼?他猛然打住,惶然等待心裡頭那點顫慄平息。
炭治郎將有些滑落的身軀再往上揹,煉獄杏壽郎又離他更近一些,他來時覺得這條通往酒屋的路十分漫長,現在又深感路途短暫,前方固然有他冀盼的美好願景,然而一路走來也有他想凍結封存的回憶,比如煉獄杏壽郎揹著他,他揹著煉獄杏壽郎。
但他知道再過不久,黎明會跨越深寂夜晚,在枯枝遙指的遠方生出全新的天空。
路就要走完了。
死寂的街道響起跫音,千壽郎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就放下了心,孤獨的腳步聲裡壓著兩個人的重量,他聽久了就能分辨。雖然炭治郎出發前就已知會他,煉獄家也承襲獵鬼人的夜歸作息,他還是守在夜裡提燈,在歸人抵達時親自為他們打開家門。千壽郎領在前頭,手裡的紙燈籠隨著風忽閃忽滅,聲音也在風裡擺盪,「……要說哥哥醉到走不動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哥哥從來不喝醉的啊,還好有炭治郎,謝謝你。」
「沒什麼。」炭治郎低下頭笑了笑,「我很樂意。」
「對了,炭治郎之後就要搬到日柱的宅邸吧?」千壽郎回過頭來,語氣裡已經含著不捨,「能夠一起吃飯的時間變少了呢。」
啊。炭治郎抬起頭含糊地應了聲,眼神飄忽著假裝眺望月亮,在他漸趨模糊的視線裡月彷彿重新長出了尖牙。
他撐著煉獄杏壽郎的身體,緩緩將他安置於鋪好的被褥裡,酸澀的酒氣尚未散去,他琢磨著為杏壽郎燃一柱安神的香,想了想又作罷,只是在床前坐下,細細地分辨空氣中屬於煉獄杏壽郎的味道,在松木燃燒的氣味竄入鼻腔時,他安心地笑了笑,卸下一身拘謹,舒展痠麻的四肢,繼而凝視著杏壽郎柔和下來的睡臉。
他忍不住要用指腹描摹他,像無數個夢裡做的那樣,撫過堅毅的側臉、厚實的嘴唇,那蟄伏著的喉結、寬闊的胸膛,以及閉著的眼上染著淡淡酡色的眼睫,然而他的手只敢停留在距離幾公分之處,隔空撫摸的指尖像爬行於薄冰之上,一旦踩錯步伐便會墜入冰冷的海水中。他默默地收回了手。
炭治郎想,當繼子真好啊,可以和煉獄先生一起回家,也能在他入睡後照看他,為他掖被避免著涼。但他連這樣的身分都要失去了。
月的獠牙彷彿刺穿了天空,撕開一個巨大的空洞,秋夜裡遲來的冷風灌進了寢室,他冷得發抖,想為杏壽郎再蓋好被子,手才剛碰到被角,就被另一隻溫暖的手抓進手心裡。
「抓到了。」煉獄杏壽郎半瞇著右眼,捏著手中剛抓到的戰利品,想著這手怎麼和他的差不多大,跟他記憶裡能夠完全包覆的手不一樣。
被煉獄杏壽郎孩子氣的舉動逗出了笑,炭治郎以為他還醉著,哄小孩般地輕聲問道,「煉獄先生抓到什麼了?」
「一個心情不好的炭治郎。」
「……我沒有心情不好。」
煉獄杏壽郎向他瞥來一眼,「那你何時要搬去日柱宅邸?聽說是以前的柱留下來的空房子,只要稍加整理就能搬進去。」
「……我真的要心情不好了。」
煉獄杏壽郎沉默地與他對視,很快便釋懷地笑了,「你不想搬走,是嗎?」
「煉獄先生,您這是明知故問嗎?」炭治郎不滿地抽回了手,下意識地絞著手指,
「一個兩個都在提醒我這件事,我、我想不透為什麼一定要--」
「我以為你會想要有自己的家。」
「那、如果我說,這裡就是我和禰豆子的家,是不是太任性了?」
「可以再任性一點啊,你現在是日柱大人了。」
「可是我是長男,我……」
他的視野裡出現了煉獄杏壽郎放大的臉。他怔楞著忘記言語,那人右眼裡有著燦爛浮動的流光,而光的另一邊卻僅留一片黑色眼罩。他知道漆黑的眼罩下有什麼,那是摘除潰爛腐壞的眼球後,留下的深不見底的黑洞,那是他第一次與煉獄杏壽郎一起出任務,沒能為他守住的東西。但他沒能守住的又何止是眼睛?
「不需要在意。」煉獄杏壽郎察覺炭治郎的臉變得蒼白,指了指眼罩,「我用這個換來兩百人的性命,這是身為柱的驕傲,就是老讓大家替我擔心我覺得很過意不去,而且好像會嚇到小孩,哈哈,真是沒辦法啊。」
「……不會的,誰也不會被嚇到。」炭治郎的手伸向眼罩,摸著柔軟的棉布,去感受眼罩下原本應存在的眼睛。「大家都知道這個傷口的意義,只是,若那是因為我而造成的,我會非常討厭自己。」
氣氛一時凝滯。
炭治郎在壓抑的沉默裡驚醒,暗罵自己不該吐露不必要的話,他偷偷覷著煉獄杏壽郎的神色,卻發現對方掛著無奈的笑。
煉獄杏壽郎揚起唇角,像是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手掌放在他頭頂上亂揉一通,又摟住他的肩,緩緩貼著他的脖頸往上攀升,最後捧起他微涼的臉頰。
「炭治郎,長男並不是總想著保護別人,而是陪著他們走過一段路後,明白總有一天,他們會以自己的方式守護自己與他人。」煉獄杏壽郎的手掌熨燙著他,「你要能領悟這一點,才能看著他們走得更遠。」
眼前的人彎起一邊的眼,像天上那輪孤單的月落在眼前。
「所以,你隨時可以走,也隨時都能夠留下來。你說這裡是你的家,那就是了。」
炭治郎覺得自己呼吸要停止了,彷彿肺泡破裂,空氣被擋在胸腔之外,臉上也泛滿潮紅,他想喝醉的感覺就像現在這樣嗎,心臟缺氧般地疼痛,腦中卻煮著滾燙的沸水,一顆顆泡沫散逸成蒸氣,在眼底積水成災。
但他可是長男啊。炭治郎不敢眨眼。
「煉獄先生,我要留在這裡。」
「唔姆!為什麼呢,跟我說點長男之間的真心話吧。」
「因為煉獄先生的廚藝很糟,我想多幫千壽郎分擔一點。」
「……竈門你還是不要隨便說真心話吧。」
「是煉獄先生要我說我才說的。」炭治郎笑出聲,情不自禁地蹭著煉獄杏壽郎覆在他臉頰上的手掌,「不要生氣,再叫我的名字嘛。」
煉獄杏壽郎斂起笑容,只是盯著他的臉看。
他們越來越近,近到炭治郎看見煉獄杏壽郎眼底有繁星墜入湖裡,燃成一片波光粼粼的火海,而自己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他聞到海風潮濕的氣味。
「煉獄先生……」
煉獄杏壽郎的指尖開始逡巡,輕輕劃過他的眼角,滑過他的鼻尖,炭治郎來不及感受身體內逐漸升起的陌生熱度,煉獄杏壽郎的吻瞬間代替了指尖。
他吻他飽滿的額頭,吻他裝著自己的眼。
煉獄杏壽郎眼中一直困擾著他的兩道人影,那個會朝氣蓬勃喊他師父的竈門少年,以及後來在戰鬥中擋在他身前,劃出流火般呼吸的竈門炭治郎,終於合而為一。
「炭治郎,原來你真的已經長大了。」
他們幾乎是撞進了彼此的唇裡。
來不及喊疼,來不及道歉,煉獄杏壽郎舔完唇邊那道細小的傷,就用參雜鐵鏽味的舌浸濕了他的嘴,他胡亂竄逃的舌尖也浸在水裡,溫熱狹小的口腔裡另一人登堂入室,成為這裡的王。炭治郎任憑對方含著自己僅有的聲音,他則含著杏壽郎溫柔的呢喃。
懂呼吸嗎。
他點點頭。
懂換氣嗎。
他又點點頭,想著即使不懂也不會停下來。
灼熱的氣息灑在鼻尖,水聲從唇的縫隙間漫漶,煉獄杏壽郎托住他的後腦,壓著他把吻加深,炭治郎混沌的思考裡只剩下如何攔截來不及嚥下的唾液,黏膩的觸感滑過他的嘴角,他感覺一根手指同時也抵達了他的下巴。杏壽郎離開了他的唇,手指上是他們吻過的潮濕,炭治郎無師自通地俯身張口捲起手指,將黏液盡數吞了下去。
他的眼神濕潤而明亮,嘴唇嫣紅而色情。
杏壽郎凝視著眼前那雙水光瀲灩的石榴色眼眸,忍不住撫過他泛紅的眼皮,「炭治郎是吃了什麼,眼睛才會這麼紅啊?」
「吃了這個啊。」
炭治郎傾身叼住他的下唇,露出羞赧又滿足的微笑。
煉獄杏壽郎被迫啞然。如果他此刻握著刀,大概能使出一百隻炎虎來戰鬥,但他手邊沒有刀,只有紅髮青年抓緊他衣襟的手,他瞇細了眼,在那覆滿傷痕的手背上咬了一口,目光溫柔剝開那身自相識以來常綠的市松紋羽織,和那隻有著他牙印的手十指相扣。
炭治郎身體起了薄汗,他順著那樣赤裸的目光脫下自己的羽織,也拉扯著想將對方克制的反應全部卸下。煉獄杏壽郎顧及近幾日他出任務身上有傷,不敢用力,只是環著他的腰,語調低沉地哄他張開嘴。炭治郎偏不,騰出另一隻手隔著衣物揉捏著對方的背脊,直至摸到了一道巨大的疤痕,他低嗚一聲,就著兩人手掌緊扣的姿勢往前撲倒,和杏壽郎一齊摔在柔軟的棉被上。
他總是仰望他,現在他俯視他。
但杏壽郎的臉益漸模糊,無論他怎麼試圖對準焦距,眼中都是一片水霧。炭治郎湊上去吻他,吻他就要湮滅的輪廓,吻朦朧的視野裡唯一紅艷的罌粟。
他舔掉唇間曖昧的銀絲,抬起身來,讓杏壽郎的手摩娑著他濕潤的眼角。
「怎麼了?想告訴我嗎?」
「……煉獄先生,您知道嗎,我做過一個夢。夢裡我很老很老了。」
煉獄杏壽郎聞言一笑,「嗯,你要長命百歲。」
「那個時候,煉獄先生就在我身邊,還說偶爾他也要自己做飯……我就被嚇醒了。」
「……唔。」
炭治郎的眼淚落了下來。
「那是這五年來,我所做過最美好的夢。但您不會知道……」
他用力地啃上杏壽郎的嘴唇,將未竟的話語咬碎了吞進吻裡。
煉獄先生不會知道,最好永遠也不必知道,他還做過無數次惡夢,禰豆子無法還原為人,惡鬼屠盡活人,鬼殺隊的屍體橫陳遍野,還有,狼牙色月光下一個人影緩緩跌坐在地,在兩百人生還的列車旁,煉獄杏壽郎的左眼流下鮮紅血水,肚腹間穿出血肉模糊的窟窿,滲著血的手掌黏固於乾硬的土壤,但他血跡斑斑的臉卻對著他笑出了晴空萬里,沒有半點滄桑與荒涼。
就在那個美麗溫煦的黎明,他永遠地失去了他。
炭治郎嘗到了嘴裡的鮮血,按捺下哭著道歉的衝動,只是改為輕巧的啄吻,一下一下,像日日夜夜嗑頭祈求神明的聲響。
他知道。杏壽郎想說他知道,但他被炭治郎的吻堵得有口不能言。
除卻今晚,這個家已經很久沒有酒味了。他的目光越過炭治郎哭泣的臉,越過檐廊上父親曾經失落的背影,在記憶深處抵達了那個會趁著月色,在房間內翻著炎之呼吸指南書的自己。
煉獄家善於等待。
像千壽郎時常佇立家門前清掃落葉,也像母親深夜披著外褂等候任務結束的父親,更像是在母親過世後的七日裡,父親守在門縫期盼再見最後一面。
他們總是等待有人朝他們走來。但有時等來的,只有多變的命運。
可是炭治郎和他們不一樣。
他會提著燈籠,走在那條必定相遇的路上,幸運時走一會兒就碰上了任務結束的煉獄杏壽郎,但更多時候他一個人走了好遠的距離,才能和煉獄杏壽郎見上一面,對他說歡迎回來,我們一起回家吧。
竈門炭治郎的等待,是在跌跌撞撞的步伐中,終於平穩地踏出最後一步。這是見過最絕望的景象後,另一種在深夜裡不得不堅持的等待。
他知道,竈門炭治郎不願意再見一次那樣的景象,不願意有人像他一樣,體會始終無法弭平的悲傷。他們一起活過許多個四季和晝夜,但在惡鬼橫行的時代,不知道白晝何時會被收走。
他慢慢回應著炭治郎的吻,堵住他喉間的泣音,溫柔舔拭相連的唇裡鹹苦的淚。
炭治郎想和他走一輩子的路。他知道。
他會為了這個願望,走滿一生漫長的路。
不問要走去哪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