甕

※就是練筆

※走入冷CP的世界裡無法回頭

　　－－珍珠是從一粒砂粒開始的，愛也是。【註】

　　很久以後，當文俊輝回想起自己曾經躺在黑暗的排練室裡，想像自己是一座深海裡的遺跡，水浪帶走他沉寂數百年的心跳，於是他變得巨大而空蕩，而那一整面的鏡子終於不再映照出任何不該出現的情感時，忍不住暗自慶幸，他不是遺跡，卻是別人眼中的珍珠。

　　然而二十歲的文俊輝，只是躺在排練室的地板上，學著如何和無聲的空氣共處。他關掉了所有的燈，看著自己的臉在鏡子中熄滅，他想著這樣才安全，汗水模糊了他所有的表情，便不會被別人發現他的在意和執著，曾經赤裸裸地暴露在陽光下。

　　接近傍晚時他一個人來，走進排練室，關門，迴身，打開空調。他打著節拍像進行一場心血來潮的獨舞，拿出手機，選擇倒數第三首，播放，動作行雲流水如一首信手拈來的歌。

　　他企圖和自己溝通，用他的舞。站上舞台時他和他的成員們就是這樣溝通的。音樂開始後他們宛如被施了魔法般失去言語的能力，只有音符和旋律在他們之間周旋，人和人之間徒剩眼神，手勢，還有嘴邊的那抹笑。

　　文俊輝舞動著身體，雙腳卻已經緊蹦而僵硬，排練室裡空調愈來愈冷，快要凍住他的喘息，他撐住，咬牙切齒，努力想像若這是一場無可回頭的表演，那麼這一切將不再需要思考，因為在上了舞台後，所盼望的、悔恨的、遺憾的、心心念念的，都成為同一種結果，差別只在結果是否如自己所想。

　　當腳踝傳來刺痛感時他驚覺自己忘記暖身，痛苦攫住他的雙腳將他拉倒在地，音樂正好在此刻停止。文俊輝想，我斷線了。黑暗中心跳聲像鍥而不捨的鈴聲，他伸手關掉一通未接來電，掛斷的同時那一座遙遠的城市開始挪移著，從彼端飄洋過海來到他的身邊。

　　他想家。接觸到那個人的眼神時他想家。可那個人瞇著眼睛從容地對他笑的時候，不會意識到他在這樣的視線裡變得如何孤寂寒磣。

　　多年前他也在排練室裡看著那個人來到他面前，他知道他是新加入的成員，個子小小的，瀏海下一雙害羞的眼睛，眼底有著閃躲和猶疑。他為了讀懂箇中原因而努力拉近彼此的距離，也許那個人像他以前床頭上的那隻棕色熊娃娃，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擁抱，也許他不過是習慣，將他的哥哥們都當成弟弟來寵。

　　不。文俊輝在一陣陣的眠意襲來時試圖保持清醒。他唯一寵的就只有那個人而已。

　　手機鈴聲再度迴盪在他獨處的深海中，他按住掛斷鍵的同時排練室的門被大力推開，迸裂開的光線突兀地進入文俊輝的眼中，他不自覺地縮了縮頸子，瞇起眼看清照進他這座遺跡裡的光，在灰塵一般的光裡，那個人漂亮的眼準確地捕捉了他。

　　「俊，大家都在找你喔，你在這裡幹嘛？」

　　尹淨漢。他模糊地想，我想你。

　　在時間的流逝裡，尹淨漢就站在他面前。而他想他。

tbc

【註】取自羅葉《蚌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