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背景半架空有
#青梅竹馬設定有
#桐皇青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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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跳的時候,你看著的天空會是什麼模樣?
火神背靠著牆,手指笨拙地按著手機螢幕上的按鍵打簡訊,好一會兒才送出。天氣好得不像話,他赤紅的髮不過地球上一把小火燄,難以跟天空那顆過於熾烈的大火球比,火神難耐地扯了扯打得過緊的領帶,鬆開再鬆開,制服釦子先解一顆,他在反光的螢幕中艱難地瞄準時間,很好,他們的輝煌紀錄不差再添一筆遲到。他們之間彷彿欠著什麼債。
火神按捺住狂按電鈴的衝動,就等待,好似他唯一能做的也僅有等待。中學時青峰就是這麼等他的,那時早上只管打開門,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青峰嫌惡的樣子,口氣極差,說你這傢伙憑什麼讓我等?還害我遲到。火神也總是回,就說不用等了,快去上課。一來一往之間兩人又走上了往火神學校的路,每次看青峰這麼堅持所謂的義氣,火神後來也不知怎麼告訴他,校門口那隻狗早已流浪到別處去了。
也許他們總在等待些什麼。青峰在等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讓他執著讓他狂熱,讓他輸了還笑得比對方燦爛,讓籃球不再只是籃球。啊,火神記得青峰以前有陣子總這麼說,「別把籃球當籃球看。」一句多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他搔著頭想理解國文成績低分掠過的青峰想表達的意思,那要把籃球當什麼看?日文果然是門太過精深的語言?對他來說,籃球就是籃球,再單純不過。
青峰在等待終結他驕傲的強大破壞,火神自己則是在等一次次變強的機會,把努力磨成天份,要更強反應更快技巧更好投籃更準,要比青峰更好。如果他辦得到,那麼青峰和他也就可以不必再等了。
大門喀噹一聲打開,青峰總算在火神的責備目光中走了出來,他看到火神時微感詫異,不過馬上又恢復成無所謂的模樣,說了句早安啊,真想翹練習啊。
「翹什麼練習?這麼快就要把王牌的位置給我了?」
「你這麼想要就給你好了,王牌二號。」
「你叫誰二號啊!我才不想要!」
火神回嘴後發現對方安靜了下來,只見青峰直直盯著他凌亂的胸前,他想起自己脖子上那條鬆散的領帶,於是一邊重新打好結一邊辯解,今天很熱……看什麼看……你剛進桐皇的時候打都不會打還是我幫你的……講著講著發現青峰根本沒在聽,撇過頭去像是這一切都與他無關,火神整好領帶才咳了一聲說走吧,青峰慢慢地轉頭,試探性地瞄了瞄火神,眼神帶有像赤腳踩過草地的搔癢感。火神真想說你幹嘛要偷偷摸摸地看?儘管他是知道的。
因為他把那些話說出口了。
那天對話後窘迫的寂靜彷彿如影隨形,在每個關鍵字或動作裡隨機觸發,火神還記得那是他幫青峰過生日以來,第一次忽略以往都在青峰家住下的慣例,只想逃開,但青峰倉卒的那句「你回去也沒人在啊」硬是把他留了下來。躺在青峰房間的地板上,瞪著被月光柔和的夜色,入睡前火神恍惚地想,好像自己很久以前也曾為了什麼事情,只想從青峰眼前狼狽地逃離,躲避自己不能掌控的狀況。
他們走了一段路,青峰問起五月是不是先去學校了?火神僵硬地點著頭,無話可說,為自己的天真和殘忍保持沉默。忽然他肩頭一熱,青峰像平常那樣搭過他的肩,什麼也不說,不看他,雙眼直直朝向前方一如火神平時用目光直率地追著他。
青峰一句話也不吐露,只是用力地摟了摟他的肩頭,像每次他輸球或投籃不進時那樣圈住他的脖頸,圈起他的猶豫和低落,然後往空中一拋。火神感覺肩膀上的重量消失,青峰把手移開後又開始注視他的眼,他們吵嘴談論無意義的小事,一直到走進桐皇校門口火神都還能感覺到肩膀上的餘溫。
「待會練球見。」青峰說,再平常不過。
他們在樓梯口分別,火神朝往上走的青峰大喊。「我做了三個便當!中午頂樓見!」
青峰揮揮手,吝於回頭給他一個答覆。
但他早該想到,徑直走上樓梯的青峰不是隨意,揮手不是應允,而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般地給了他個惡作劇。說是惡作劇都還太捧他了。找著了頂樓一塊陰影處,火神打開本該屬於青峰的那個便當,洩憤地用筷子戳了戳削成章魚模樣的小香腸,又覺得可惜地自己張口吃下。
告知完「阿大翹了一早上的課,找不到人」的桃井捧著她的便當,拉了拉深色裙襬好整以暇地坐下,粉珊瑚色的眼眸淡淡地有著笑,眼角卻漫上黯灰的雨雲,不大不小卻足以說明她的睡眠如何被侵佔。火神侷促地說,做了妳喜歡吃的,試試味道嗎?
好啊。桃井笑著挾起一塊小糯米糰子,又嚐了嚐燉蔬菜,才想稱讚好吃喉嚨就卻打了結,吞嚥的食物尷尬地支奪了空氣,她猛烈地嗆著咳嗽,一旁火神見了趕緊拿出水瓶餵水,他寬大的手掌輕輕順著桃井的背,想著要是青峰嗆著了他一定會一掌讓他痛快點。
「火火真的很體貼呢,」桃井喝完水後,唇邊的笑容開始有溫度。「和阿大完全不一樣。」
「……妳不是也說,青峰的體貼總是讓人很難察覺,但那還是體貼。」
「是啊,因為阿大很笨拙呢。」
火神還想再說什麼,卻見桃井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瞳孔宛若一塊質地堅硬的晶石,他在表面的反光裡看見自己動彈不得的模樣。
「火火,你知道嗎?我曾經很想很想變成男孩子。」
桃井倏地站起身,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項圈將原本散下的長髮綁成馬尾,走出陰影處站到陽光底下,光線變成粒子在她的頭頂上閃耀,桃井故作豪氣地雙手扠腰,明明臉皺得像要哭出來似的,大大的笑容卻一片平坦。
「每次看你和阿大打球的時候,你們比賽的時候,甚至是阿大變得很奇怪的那時候,我都在想,要是我是男孩子就好了,那就可以跟你們一起打球,無論輸贏都能在場上驕傲地擊掌,說著男孩子才聽得懂的話,做現在的我辦不到的事。如果我是男孩子就好了……」
「桃井……」
「可是阿大說,這樣不就不能跟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嗎?」桃井的低語像陡降的音階,慢慢地從這頭往遠方消失了音節,可火神還是聽得清楚,如同附在耳邊的秘密。「…….這樣就不能跟哲君在一起了。」
火神幾乎是馬上跳了起來,沒來得及細想便捉住了桃井的手,「跟那個沒有關係!」
「咦?」
桃井的訝然神情讓火神稍微放鬆了力道,但還是堅定地握著,他凝視桃井束成一束的長髮在風中飄動,飄著飄著就勾住了回憶裡的樹枝,某年夏季他們去山上,青峰說要捉一隻大蟬,桃井跟在他們身後跌跌撞撞,長長的髮總是被樹枝勾纏住,火神或青峰幫她解開時拖慢了行進速度。
青峰說,五月,下次妳不要來啦。妳又不愛捉蟬。火神還記得桃井咬著下唇不發一語,隔天見面時頭髮長度便剩下了一半。把留了這麼久的長髮剪短的桃井笑得可開心,那頭俏麗的短髮卻讓青峰和他都說不出話,那天和桃井分別以後,他和青峰打了一場架,他捂著唇角的裂傷發出難耐的嘶嘶聲,青峰則用冰棒冰敷臉上的紫青瘀痕。
他們坐在便利商店前的欄杆上很久,久到他們的傷口凝固褪色,久到來往車輛的車燈在他們臉上投影夜晚張牙舞爪的形狀,火神才說,無論桃井長髮或短髮,我都喜歡。
那你幹嘛打我啊?青峰不滿地回嘴。火神瞪他,青峰就理虧地又撇過頭,靜默許久以後答,其實我也是啦。
「我啊,無論桃井是男孩子或女孩子,都很喜歡……的哦。」火神緩慢地分離咬字,不輕不重,「所以……沒有什麼不能的。」
他放開了桃井的手。
「……是啊,總覺得是火火的話,就沒什麼辦不到的。」
火神看著桃井猝然綻開的笑容,跟那時她剪短了頭髮露出的笑很像,帶著一種非快樂不可的堅毅,以及融在空氣中的溫柔,說。
「火火,你知道嗎?即使等不到花開,也無損你對那朵花的喜歡喔。」
他曾經問過當時墜入情網的桃井,對某人一見鍾情是什麼感覺。幸福地漾著微笑的桃井說,是讓你心甘情願等花開的心情啊。獨自守著一株芽,天天盼望,結果那株芽還未結苞就已凋落,一片花瓣也未曾留下。
青峰定是明白桃井的心情所以也不願多說吧,他向青峰坦白時已經準備好接收任何難堪的注視和言語,但他更傾向相信青峰是理解他的,所以反而將視線凝駐在青峰房間的某個角落,一本翻爛的籃球雜誌,一團不褶疊的棉被,一個被使用過的拉炮,幾個不知為何雜亂堆放的鞋盒。但如果他選擇看著青峰,且瞧得夠仔細,也許會發覺青峰聽聞時的眼神一沉,像在幾萬光年以外的星光無聲熄滅。
沉默中青峰重重地哼出鼻息,嘴邊像要揚起平常那樣漫不在乎的笑,火神正要開口說他的故事,青峰卻突然靠向他,逼他們的目光相遇,他又看見高中以來會在青峰眼裡搖晃著的暗色火燄,逕自燃燒著彷彿要燒盡這房間裡的空氣。
「所以那時候你說喜歡穩重端莊的人,是說真的啊?」
「欸?」
火神驚訝地看著青峰,那不過是中學時他們偶然談起的話題,青峰竟然還記得,雖然他也深刻記著當時青峰說了很膚淺的話,讓他立刻反唇相稽,說青峰這樣一定交不到女朋友。
火神想說,是啊,真的。但他沙啞的喉嚨像一部失去音準的鋼琴,他又想說,不,不是,喜歡不應該與類型有關。喜歡應該是……
然而青峰面對他的支吾失去了興趣,他往後一倒,左手手臂橫放在眼前,放置一堵牆隔絕任何可能的答案。火神坐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還想開口說些什麼,青峰的姓才在舌尖打轉,名字的主人就搶先他一步下了宣判。
「我知道,只是因為喜歡。」青峰的聲音好像比空氣還輕,不伸手抓住也許就要消散,「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什麼啊?」
「我說我知道。」
青峰過於斬釘截鐵的態度讓火神惱怒起來。你又知道什麼啊?你知道整件事是怎麼開始的嗎?但青峰恢復原本的坐姿,恢復原來的姿態,叉子叉起蛋糕嚐了一口,說太甜,要去倒杯水喝。火神在青峰起身走出房門時,大大地吸了口氣,換他倒在地板上企圖緩和緊繃的身體,從剛才這間房間裡就瀰漫滯悶的氣氛,連青峰慣有的氣息都走了樣。
他都已經準備好了故事的開頭,關於一個充斥蟬鳴和躁熱的午後,他躺在附近的街頭籃球場地板上,汗水和地板的溫度一樣滾燙,發熱的地板隔著黑色背心燃燒著他的背,腦袋暈眩得要中暑了,他瞥著不遠的樹蔭下,懷疑自己還有沒有力氣爬到那邊去,然而斑駁樹影在他的視野裡開始迷離,崩裂成幾個單一的紅綠藍色塊。該死的中暑,他喃喃自語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他以為那些樹移到了他的正上方,然而那只是細長的枝椏,緩慢地在他眼前揮舞著,帶來涼風。枝椏慢慢地凝成一個人的形狀,火神不想承認,當他終於看清楚時,有多想立刻失聲尖叫拔腿狂奔。
但故事沒了下落,只因後續沒了聽眾。青峰不問,桃井聽的是另一個人的版本,他的故事只能到這裡告終。
火神沒和桃井說,青峰和他度過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奇怪的生日,雖然多半是他的錯。他們聊著不相干的話題直到午休時間結束,火神和桃井相偕走下樓梯時,他忍不住又問了一次,想聽見真正的答案。
「桃井,妳到底為什麼來唸桐皇呢?」
桃井回過頭眨眨眼,這次沒有笑,卻比剛才笑的時候更好看。
「因為對我來說,你和阿大兩個超級大笨蛋,比那朵花還要重要啊。」
青峰翹掉了他們的午餐之約,火神放學後去青峰的班級教室沒找到人,本來還想他會不會也順勢翹掉放學後的練習,但桃井沒打電話請他幫忙找人,而他到體育館的時候據說青峰已經練投了一百二十顆。
櫻井在火神跟後進了體育館,看見青峰汗水淋漓的模樣也嚇了一跳,就要發表這一定是世界末日是人都不該苟活的宣言,火神及時摀住他的嘴,免得若松聽到又要對櫻井發怒。而下一秒若松就走了過來,要櫻井去帶一年級的學弟練習,然後等只剩他和火神時彆口地問了一句。
青峰那傢伙發生什麼事?
火神吶吶地回,可能只是想早點來練習吧,不好嗎?
若松不解地搔了搔那頭稻草色短髮,盯了火神幾秒後放棄思考,他轉而壓低嗓音,又說。
「火神,你對我們球隊有什麼看法?」
「看法?我覺得桐皇是很強的球隊,雖然我行我素了點……」
「沒錯,最我行我素的傢伙就在那裡霸佔著籃框。」若松咬牙切齒。
「青峰的籃球也許就適合這樣?」火神努力找出適當的詞彙,「就像,籃球場是天空的話,青峰就是老鷹。」
「青峰喔,他是老鷹沒錯啊,八成以後打NBA要加入Atlanta Hawks吧。」若松哧了一聲,「但是其他隊員在他眼中都是烏鴉,你懂嗎?啊,不過你大概例外吧。」
火神想為青峰辯解,但又覺得青峰或許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而且青峰不只是老鷹,還是夜行的老鷹,夜晚不能讓他休息,不能阻止他追求強大,但真正遼闊的銀河他卻搆不著,月色再美他也靠不近。夜空裡甚至沒有其他鳥類和他一樣飛行。
「不過怎樣都好,反正明年我就不在了,隊長一定是你們三個其中之一,就希望教練別選青峰,天曉得桐皇會不會更烏漆抹黑啊……」若松最後一句話不知是否只是單純的玩笑,但表情相當認真,
「我接任隊長的時候,今吉學長對我說,雖然一個球隊的球風是以球員的特性組成的,但除了教練以外,就只有隊長能決定,他要讓球隊變成什麼樣子。所以啊,不管教練最後選誰當隊長,你都好好想想吧,火神,你想讓桐皇成為一支什麼樣的隊伍?」
桐皇該成為什麼樣的隊伍?他們又各自要成為什麼樣的球員?火神望向專注一致地練球的青峰,心中有個答案,也許是錯的,但剛上中學時青峰不是對他說,哪有什麼不可能嗎?打你想打的籃球啊。
火神本想待會他們私下約戰時,再跟青峰談談這個問題,但青峰翹掉他們不成文的一對一,丟下一句他要自主練習就不見人影,而火神不曉得幾年沒從青峰口中聽到自主練習這幾個字。他一個人來到街頭籃球場,練習跳投,把今天才被糾正的錯誤演練一遍,想著如果是青峰會怎麼突破自己身上的缺口。練到一半他停下來猛灌水,一陣挫折感伴隨小腿的痠痛而來。
他擁有不了青峰渾然天成的球感,能做的就是越跳越高,但能多高?火神突地抓起球狂奔,離籃下還有幾公尺他便用力地跳起來,腳底一陣狂烈的痛,但風在他耳邊吹,呼呼的風聲近似人語,有聲音說,嘿,你何時要贏過我啊?
吵死了。火神喘氣,聽著籃球落地的彈跳聲,彈著跳著越滾越遠,然後和他的喘息一起靜止。火神轉身要去撿球,有隻手卻比他更快地撈起了那顆籃球,他認得那隻手,就算不是那樣黝黑的膚色,他也認得出那指頭上比別人要厚出一層的繭。
你還是來了嘛,青峰。火神笑得眼睛都瞇起來,定睛細看卻吃了一驚,那還是青峰,卻穿著帝光的制服也硬是矮了他半個頭。他怎麼會認不出,中學時的青峰突然把皺眉當樂趣,他的眼神突然就透不出光,好像在埋怨這個世界和他想像得不一樣,好像他站在一個無人能知的角落,一邊嘲笑著未能到達他身邊的人,又一邊以凜冽的目光瞪穿自己構築的圍籬。
青峰並不理會他,只是做出投籃的姿勢,看不出有無瞄準就將球投了出去,籃球打在籃框上轉了幾圈,轉了一世紀,轉了他們相識以來好幾倍的時間,球才從籃框旁邊無聲落下。火神怔怔地注視著一切,他幾乎不曾看過青峰投籃不進,但他想不起來,和青峰一起打球時,青峰真的是每球必中從不失誤嗎?
火神回過神時青峰已經消失不見,他甚至來不及問他,喂,你還是喜歡籃球的對吧?帝光中學六號青峰大輝,你那時是喜歡籃球的嗎?
對於青峰中學時期的那個結,火神已無從去猜想,但現在的青峰也越來越難以捉摸,他比以前更熱衷於練習,曾經他讓球場像一塊宇宙,現在他讓球場變成一個黑洞。此外青峰也用各種理由迴避他和火神私下的較勁,火神以為之前的事還是塊疙瘩,他選擇等待,他們的兄弟情誼值得被時間磨亮,不過青峰對待他的方式並沒有甚麼不同,只是對話更集中在籃球上面,再也無關戀愛或其他,火神說這禮拜你要來我家住嗎?最近想吃什麼?青峰則說你起跳要再快一點,防守時盯著對方的腳步,重心放低。
持續了一段時間以後,火神想自己還要一廂情願到什麼時候,太過希望被理解難道也是他的天真,然而在他對著青峰情緒發作以前,青峰就自己找上門來,用一連串急促的門鈴逼迫他的耐性,火神打開門迎來近中午透亮的陽光,青峰理所當然地站在光下,籃球在他指尖上轉啊轉的,如地球自轉沒有停止的一日,火神看看籃球又看看青峰,發現他竟然把桐皇的練習衣都穿來了,只好疑惑地問:「你現在要打球?」
「不然我帶著球散步來的啊?」
「現在嗎?一對一?」
「不方便?」
「沒有不方便,但我下午有約……」
「行,很快就把你結束掉。」
「……喂,一定要今天嗎?」
青峰陰霾地瞄了他一眼,聲調冷峻而鎮靜。「該兌現你的禮物了,大我。」
火神一愣,又是那樣陰鬱的眼神,銳利得像冬日清晨裡一把冰冷的刀刃,青峰他一個人站在風暴的正中心,任狂風暴雨在周圍肆虐,他卻獨得平靜,瘋狂的平靜。若是不衝進風暴圈裡先給青峰一擊,那把刀就快要割斷他的喉頭。他幾乎要對青峰嘶吼,你可不可以不要這種表情?
但他想不得太多,青峰自顧自地走遠,籃球不時在他手中旋轉,偶爾落到地上彈起再被他接住,週而復始像月亮死而復生彷彿永恆。籃球是青峰身體的一部份,火神落在後頭邊看邊想,一但抽離以後青峰還覺得自己是青峰嗎?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火神刻意留下的距離像在對焦,鏡頭擺在那裡他卻不知該瞄準哪裡也抓不準焦距。
靠得太近。也許他們的問題就是靠得太近。火神越走越慢,讓那顆籃球融成背景讓青峰變成太陽的背景,但離得再遠他還是看得見,哪怕青峰變成遠處小小的一點。
青峰的背影他再熟悉不過了。中學時在校門口的分別,在場上追逐青峰的身影,在一對一時青峰越過他而轉身投籃的姿態,每一個動作都清晰得彷若能夠定格播放,他甚至自主練習時都以青峰為假想敵,想像青峰如何一再扣籃如何防守得滴水不漏。
可是此刻火神盯著前頭的青峰,身影從清晰到模糊,巨大的熾熱光線下關於這個人的輪廓就要湮滅。火神好像開始明白,當初桃井說放不下青峰是什麼意思。青峰在籃球上無師自通,學會用多到溢出的喜歡去構築自信和驕傲,但又是誰教會他再用那些衍生的自傲和自負,去摧毀原本單純的喜歡?
他不會用脆弱去形容青峰,但他確實不曾好好想過,青峰的內在或許有一部分是易碎的玻璃,破裂以後即使能夠自己撿拾散落一地的碎片,也必定會將手割傷。你被自己弄受傷了嗎?火神忍不住要問青峰,你為什麼不讓我幫你?
但他更想問自己。
青梅竹馬這麼多年,他究竟看見了青峰的什麼啊?
tbc
就在我都要放棄的時候,它又讓我填了。無論如何,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