甕

※    架空，機器人設定參考A.I.

※    OOC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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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自己必須來，於是他站在這裡。他並不是奢望得到奇蹟，而是走進來以後，他得試著丟掉一些東西。

　　火神打了個噴嚏，手臂泛起雞皮疙瘩時才發覺自己站在冷氣的出風口，他移動腳步走往大廳的另一側，地板磨得發亮，火神甚至能看見自己一頭紅髮落在腳邊，他興起地追著地板上的倒影走，一路走到了牆邊。

　　這是一棟除了白色再無其他的建築物，火神甫走進來就只看見無盡的蒼白，他盯著眼前無限延伸的一面牆，乾淨潔白得連上頭細微鐫刻的花紋都清晰可見。漫長的等待讓他略顯焦躁，他扯了扯過緊的領帶，解開了一兩顆釦子，轉而看向一幅掛在大廳偏左的畫，畫裡一片寬廣的紅沙地，天空是一團蜷曲的蒼色，遠處有棟岌岌可危的灰白磚造屋正要傾斜，旁邊一個孩子無神的眼睛透過畫凝視著看畫的人，他細瘦的手掌撐在磚造屋的牆上，彷彿撐起了一個世界。

　　火神不懂畫，但他盯著畫上那個孩子的臉看了很久，久到他以為孩子的表情有了變動，甚至露出無助又脆弱的微笑。火神一怔，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剛好瞥見一對夫妻從大廳轉角走了出來，面容平靜卻又帶有一絲焦慮，他們身後一個七、八歲左右的男孩亦步亦趨地跟著，臉上掛著討人喜愛的笑容，這笑容一直持續到他消失在火神的視野裡，火神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但來不及細想就被喚住。

　　「火神先生？」

　　「是，我是。」

　　「請跟我來。」

　他跟著眼前的年輕小姐走，彎過一道依舊空白的走廊，不知道是不是純粹的白色加大了整棟建築物的空間，這條路走得越來越長，火神覺得自己幾乎要到不了盡頭。但幸好年輕小姐的腳步停在一間辦公室前，她微笑地敲了門並報上火神的名字，然後將門打開請火神進去。

　　這間辦公室褪去了白，牆漆是溫暖的鵝黃色，右邊的牆有一排木製書櫃，幾乎快和天花板同高，隱約可以瞧見書架上的書名都是艱澀的英文，火神都唸得出來但大多看不懂，左邊則是一座沙發，還有一扇不知道通往哪裡的門，他的眼睛感到酸澀，多眨了幾次眼，插在褲袋裡的手不自覺地絞緊，他站立在原地沒有再往前進，也不後退。

　　一個男人從那扇門中出現，白色的落腮鬍和俐落的銀髮，眼睛裡透著犀利的冷靜，火神點了點頭，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不這麼緊張和──草率。是，火神發誓自己至少有一半的想法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火神大我先生？」

　　「是。」

　　火神感覺得到對方在打量他，用那雙近乎冷漠的瞳孔在記錄他的一舉一動，男子的眼神不著痕跡地掠過他手臂上纏繞的黑紗，停頓，然後平淡地開口。

　　「基於保護顧客的隱私，我們不會過問您買下此產品的用途，但火神先生您並不到需要孩子的年紀吧？」

　　火神因著產品二字隱隱皺著眉，又為那個難以回答的問題而沉了臉。

　　「沒錯……但已經說不會過問了吧？」

　　「的確是這樣。那麼，請您先過目一下我們的規章。」

  男子遞給他用訂書機訂得整齊的幾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交雜了英文和日文，最後則清楚地列了幾個注意事項，火神一行一行地仔細閱讀，還開口唸了出來，他試圖唸得緩慢又字正腔圓，慢得像在找一條隱匿的退路。

　　最新型的智慧型機器人……

    ……

　　他們皮膚上會有模擬痛覺來避開危險……

　　……

    具有良好的學習機制，能模仿人類的動作和習慣……

　　……

　　可像人類一樣表現情緒和喜好，擁有情感……

    ……

　　會愛。

　　會愛……火神喃喃重覆了幾次，又繼續往下看。

　　……　　

　　注意，一旦正式領養以後系統就再也不能更動，若不再需要機器人請直接送廠進行銷毀處理。

　　男子走過來用筆將最後一句劃上了長長的紅線，意味深長地瞥了火神一眼，「一個機器人只能被領養一次，如果你願意，這個關係就會是終生的。」

　　「我可以看看他嗎？」

　　「……如果你是說你要領養的機器人的話，他坐在沙發那裡很久了。」

　　「咦？」

　　火神驚愕地往沙發那邊一看，果然有個少年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男子沉聲喚了「哲也」，少年就彈起來徑直地走到男子和火神面前，乖巧地站好不動。

　　少年的身高只到他胸前，皮膚白皙得過份，一頭淺藍色的短髮像被洗滌過的青空，瞳孔顏色也是淡淡的藍，但不知怎地火神越往少年的眼睛裡看，越是覺得那抹藍色好似漆上了灰，如一條漸漸靜止不再流動的河。

　　火神蹲低身體讓視線與少年同高，少年靜默著沒有表情，於是他輕聲地道：「你叫哲也嗎？我是火神，火神大我。」

　　少年專注地盯著他的唇型，「火神……火神君。」

　　火神扯開笑容，他想他會喜歡這個名字是哲也的機器人，而少年繼續專注地盯著他的表情，慢慢地牽動了本來抿成一線的唇。

　　他正在模仿他的微笑，牽起嘴角的弧度一絲不差。

　　「高興？是高興的意思？」少年的聲音淡漠，節奏怪異，他嘴裡的字詞像被整齊切割的方塊，一個一個地循序漸進地跳出口中。

　　「對，是高興的意思。」火神答，笑得更加柔軟。

　　　火神站直了身，他走進來時還存有的猶豫和疑慮突然都不見了，他看看還學著如何微笑的少年，又看向始終一臉漠然的男子，用堅定的口吻說︰

　　「我要領養他。」

　　「那麼，這是哲也的程序碼，」男子又遞給火神一張紙，「上面有說明如何進行正式領養的程序。還有，按規定可以先試著相處一段時間再做決定，請務必慎重考慮。」

　　「我會的。」

　　「……製作者也會這麼希望的。」男子淡淡地補了一句。

　　接下來不過是些簽署姓名的繁瑣程序，火神一一在文件上謄寫自己的名字，火神大我四個字在好幾張紙上反覆出現，男子在一旁補充他可以幫哲也換一個名字，如果他想。

　　「不，他原來的名字就好。」火神簽上最後一份文件，他的名字旁邊擺著火神哲也四個字。

　　火神帶著哲也走出辦公室，想先去一下洗手間，他叮囑哲也乖乖地到大廳等他，哲也點點頭就走了開。火神進入洗手間洗了把臉，雙手用力搓揉著自己的臉，今早來不及刮掉的鬍渣磨痛了他的手，也許他想讓自己清楚也清醒地知道，他正在做什麼。

　　他看著鏡子裡的火神大我，那個從幾天前就眉頭深鎖的表情，略帶紅腫的眼角，一再把逞強當作堅強的笑容。火神深呼吸了幾口氣，他還有哲也要面對，還有很多事要面對。

　　火神走出洗手間時恢復了平靜，連手臂上的黑紗都重新繫帶整齊，他沿著原路走向大廳，寬闊的空間裡沒有幾個人，但他卻連一個少年模樣的機器人都找不到。

　　火神想他們相處的第一個要領，就是得先習慣哲也淡漠的存在感，他巡視了大廳一圈，才在一幅畫前找到認真看畫的哲也，火神站在一旁不打擾他，再度觀看起那有著紅沙地、充滿末世毀滅氣息的畫。而火神這才注意到，畫裡那孩子的另一隻手中還握著一樣東西，但是太小了，看不清楚。

　　「你覺得這幅畫怎麼樣？」他走近哲也，用手輕拍他的髮端。

　　「討厭。」哲也僵硬地回答，「我討厭這幅畫。」

　　這麼快就有喜惡了？火神驚詫地想，但更讓他覺得驚異的是哲也的表情，他正皺著眉，眼底透著隱隱的厭惡。

　　像是真正的人類一樣。

　　「哲也……」火神發覺自己的聲音變得乾澀，「我們回家吧。」

　　哲也點點頭，跟著火神的步伐走出玻璃自動門，走出了那片白。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火神本想牽著哲也的手，但瞥見哲也正觀察著他擺動的雙手和步伐，模仿著他自然的走路姿態，於是他改而拍了拍他的肩。

　　「哲也，以後你可以稱呼我名字，叫我大我。」

　　「大我……大我君。大我……君。」

　　「這也是設定的一部分嗎……」

　　「設定？」

　　「沒什麼……」火神頓了頓，又說。「哲也，我領養你以後，你就跟著我姓火神，好嗎？」

　　「是。」

　　「那……你知道，我正式認養你以後代表什麼嗎？」

　　「是的。」

　　哲也抬頭看他，眼裡的河凝固而幽深，他一字一字地說。

　　「大我君，我會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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