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黑日賀文
#OOC可能










時間 十月十一日早上十點十一分
距離 七千兩百公里



  黑子醒來的時候人在客廳。朦朧的視線裡什麼也沒看清,落地窗外扎人眼睛的陽光讓他只想繼續昏眠,但意識到今天並非假日的黑子強迫自己坐起身來,水藍色的瞳孔裡因為面對著光線而氤氳著水氣,他努力讓自己不要眨眼即使眼睛略感疼痛,手伸向已經落地的光,溫暖恰好輕輕撫上他的手背。

  一抹笑意爬上他惺忪的臉,黑子自嘲地想,他向來對長驅直入走進他生命裡的光沒有任何抵抗能力。這麼多年過去了只有這點絲毫沒有長進。

  盥洗的瑣碎過程中,黑子總算能好好回憶自己何苦睡在客廳,連沙發都捨棄了直接躺地板。線索來自客廳茶几上的空杯子,裡頭殘留已然在空氣中發酵變酸的酒氣,捏扁的啤酒罐一個在沙發下,一個滾到靠近陽台的角落裡。

  用宿醉來為自己的行為開脫,饒是黑子那般淡然也覺捉襟見肘。他醒來時並沒有頭痛得好似天崩地裂,也沒有一場虛實夢境過後的天旋地轉,他只是寧願昨晚的片段最好能像前幾天剛換過的壁紙一樣,完整撕下後便能拋諸腦後。

  黑子哲也本就不是個不會自制的人,事情看開了以後更不覺得還有什麼需要靠酒精解決,也許就是回家的路上順手買了幾罐啤酒,也許就是不喝點什麼對不起那些權充下酒菜的水煮蛋,也許就是想喝,像融成自己身體一部分地那樣習慣性上癮。

  看向時鐘時黑子再次悔悟自己幾個鐘頭前的一時放縱,他清理了客廳,從冰箱裡滿滿的水煮蛋中挑了幾個當午餐,挑的時候感嘆自己早該多學一些料理,出門前接了一通電話,他過於有禮的敬語被對方不帶惡意地揶揄了一下,他回覆對方說今天晚些到,午餐會先吃過。

  他的日子還是照樣過。
  不會因為看了一場午夜兩點的NBA球賽直播而有任何改變。
  這點五年前他就知道了。







距離 五千四百公里
時間 十月十一日早上十一點十分




  座艙上的乘客掀起一陣小騷動,充滿好奇的眼神和興奮的竊竊私語幾乎不加掩飾,紛紛投向坐在最前排閉著眼小憩的男子。

  飛機起飛前幾分鐘那個男人才匆忙地登了機,手邊一個棕色大旅行袋瞧他提起來輕鬆,戴著一副顯得刻意的黑色半透明墨鏡,他找著了自己的位置就迅速坐下,耳塞馬上就其崗位阻絕外界干擾。

  只不過他那高出一班平均值的高大身形還是讓幾個乘客留了心,尤其那一頭鮮豔如火焰的暗紅髮色暴露了些許可供搜尋的記憶點。然後開始有人驚呼,有人揣測,紛雜的耳語像大海裡突如其來凶猛的浪潮,此起彼落一陣一陣集中打向男人,但波浪拍打得再猛烈也抵不過吸收水力的平靜沙灘,何況男人根本無心察覺,他的世界裡只剩那雙眼睛還能與之接軌,窗外一片乾淨的藍天,無雲但有晴。

  男人聯想到了什麼,嘴邊掛著自嘲的笑。
  他把墨鏡摘下並貼近窗邊,陽光有些刺眼但他無所謂,曾經在熾熱的艷陽底下他揮汗如雨,他高高躍起把青春和夢想都灌進那小小的籃子裡。然後畫面一轉他獨自一人站在人潮湧動的機場,看著時間分分秒秒流逝,他的回憶被迫擱淺在班機準時起飛的通知裡,他轉身離開時盯著光滑的地板找不著他想要的東西。

  可過了這麼久,明明記憶褪色得如此快,他還是能說出那天機場裡的各種氣味,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擁擠悶塞的汗味,食物的甜味鹹味香味,他還是能想起那天將他淹沒掩蓋的各種聲音,小孩的哭聲客套的問候聲,激動的問候聲離別的低語輕聲。
  他卻像喪失言語能力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甚至忘了自己搭機的理由,還有為什麼他等在這裡怎麼也不想走。

  畫面被強制切斷,男人適時地睜開假寐的眼睛,這種一廂情願的回憶抓好距離就不會淪陷得太深,接下來的路程他再也不想閉上眼睛,在眾人緊迫的視線下他招手喚來一名金髮碧眼的空姐,低聲詢問:

  「How much longer will it take to get to Tokyo?」
  「We will get there in three hours, please be patient.」

  空姐一雙深邃的眼眸裡有著笑,再度有禮地回答了男人七個小時內的第十五個相同問題。


  還有三個小時。
  男人挪了挪身體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
  這些年來,他最不缺磨練也最需要訓練的就是耐心和等待。







距離 三千七百公里
時間 十月十一日下午一點二十分




  午餐在電車上匆匆解決,一到站黑子就急忙奔出車站,熟練地拐向右邊的小徑,腳步迫切但輕盈。

  步伐有多久沒這樣輕快了?很久以前他訓練有素的雙腳是用來衝刺的,快節奏地跑動和跳躍,然後慢慢地他不跑了,不是沒有力氣繼續跑下去,而是再不需要這樣做了。說來傷感,體力不好的他卻最懷念逼著自己不斷跑著的日子。

  不奔跑的日子裡,他應徵了圖書館員,從學生時代就喜愛泡在書堆裡的習慣讓他如魚得水,黑子必須承認除了生命中第一的熱愛,他其實是個胸無大志的人,只想平淡地過日子,做自己喜歡的事,而既然連第一的熱愛都在現實中默默淡去了痕跡,那麼他想要的也不過是,在生活中隱形也能對自己微笑。

  每個月排休的時間黑子也不想浪費,於是他就去了一家育幼院登記當志工,照顧陪伴一些學齡前的孩子,黑子發現自己意外地喜歡這個地方,他喜歡孩子們眼中的純粹──那很早以前他就已經遺失的東西──還有他們單純的童言童語,沒有疲於應付的客套敷衍,也沒有猜不透話意的虛應腔調。但更重要的是,他在孩子們看見他時欣喜的眼底,知道自己並非透明。

  儘管做好了覺悟,他還是不能自己地想看見自己,哪怕是透過別人的眼睛。

  「黑子老師!你來了!」
  「黑子老師!今天要玩什麼遊戲?」
  「老師你可不可以常常來?上次說的故事等好久喔。」

  黑子才剛踏進育幼院就被團團包圍,個頭只到他大腿和腰際的小孩只顧抓著他,向他撒嬌搔他癢,把他當成是家人一樣百般親近。
  黑子一掃早上的陰霾,彎著眼笑出了聲。

  黑子哲也要的東西很少。
  曾經在一個人的眼中他看見自己完整的模樣,能哭懂笑,便覺得這就是一切了再不需其他。
  事實上他也真的不需要其他。
  可惜他很後來才懂,懂得那些愛啊恨啊,這麼多年以後還能有多少停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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