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I don't want the world to see me

'Cause I don't think that they'd understand

When everything's made to be broken

I just want you to know who I am

                               --Goo Goo Dolls《Iris》

 

01

 

And I'd give up forever to touch you

 

 

 

  他說聽見海的聲音。

 

  艾爾文從公文裡抬頭看他,抿著唇不說話,里維極佳的視力瞥見泛黃紙張上漬染開的墨跡,一小點擴散成圓圈,吞噬了先前寫的名字最後一個字母,是al他看不清。但他看見艾爾文蹙眉,左手揉上眉心右手堅持寫完最後一個字。里維慣常坐在那張沙發上,靠近把手旁一個他專屬的凹陷,紙上窸窣聲規律而沉悶,艾爾文下筆從不拖泥帶水,字母間即使一筆連線還是顯得疏離遙遠,里維初學寫字時看過太多那人字句間的藩籬,他曾經模仿過,但總不成功,後來他還是擁有了自己的寫字方式,比艾爾文銳利些,卻柔軟了字尾。

 

  海的聲音是怎麼樣的

 

  艾爾文終於放下了筆,他的語氣有如大雨前天空幾朵未被染黑的雲,但已有了些許塵灰,里維撐著頰反問他,你沒聽見嗎?他的目光從窗口逃逸,外面晴光如煦,里維瞇細了眼想像那些石頭刻成的遺言拉長了影子,再過久一點,日照多熾烈影子就有多濃烈。

 

  這裡沒有海,海在牆外數百哩之遠,海浪聲傳不過來的。

 

  他們的視線短暫交會而又分離,艾爾文重新拿起一張紙,里維仰頭靠在沙發的座背,傾耳聽見細碎的綿延的孱弱的撕心裂肺的,哭聲。那無數個竄進他耳裡的小小聲響,在沉默的空間裡無限繞轉,風從窗口偷渡進來時捲起了桌上艾爾文未壓好的紙,那小片的一張白承載了密密麻麻的字,如幽靈般飄盪,最終落在里維的腳邊,里維舒展了雙腿,看也不看紙張一眼。是艾爾文先嘆的氣。

 

  你喜歡海嗎?

 

  里維驚詫於落在他頭頂屬於他長官的低沉,艾爾文走過來撿起了紙,眉頭深鎖但眼神堅毅不容動搖,他將紙遞向里維,刺鼻的油墨味開始驅散那些迴盪的哭聲,里維終究接過了紙,瞪著上頭熟悉的名字,那是一場戰役下的犧牲名單,他帶領的特別作戰小組幾乎全列於其上,艾爾文的筆觸將字母變得只是字母,姓名變得疏遠迷離。

 

  不知道。但聽說海廣大遼遠,能夠淹沒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里維是看著艾爾文的眼睛說的。艾爾文以前的眼睛裡有跌宕,很難描述但里維用他的語言說,他第一次在地下街看到這男人時,他不過是蒼白的背景裡一抹太過艷麗的顏色,他在充斥著臭味和死亡陰影的暗巷裡偷偷瞄過艾爾文,一臉正氣凜然和周遭格格不入的軍人,踏著毫不遲疑的步伐好似他前方有旁人看不見、擺得方正的格子讓他去踩,里維曾暗暗嗤笑過艾爾文走路的模樣活像木偶一樣僵硬。

 

  然而再次見到他時,里維卻已經笑不出來。他只記得仿若巨人站在眼前俯視他的艾爾文,本身就是一堵厚重冰冷的牆,牆內透出一雙溫度淺薄的眼,是虛幻飄渺的藍。艾爾文走向他時,靴子踩在一灘水窪裡,濺起的水花如雨滴般小,他卻在那些水滴裡看見了些什麼,細微的,隱沒的,一閃而過。

 

  而此刻艾爾文的雙眼只有一種僅供辨識的顏色,但對里維來說已經夠了。他願意被海水淹沒願意在深水裡溺斃,他奉獻的忠誠沒有形狀只有方向。

 

  你想看看海嗎

  不,我想我看到了。

 

  里維把紙張揉成一團,準確丟進辦公桌角旁小小的垃圾桶,紙團的弧線劃破了空氣,艾爾文詫異的表情凝固在原地,似困惑又明瞭,他盯著他的士官長如好奇欣賞一個緩慢蛻變的過程,什麼時候馴養之人反過來被馴養,還不自覺地允許對方繼續肆無忌憚

 

  「你再重寫一次吧。」

 

  「不需如此,我也會牢牢記住他們的名字。」

 

  離去前,里維對艾爾文比出手勢,證明他的心臟還在,且為了人類心硬如鋼鐵。

 

  「我知道。所以,再為他們寫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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