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非常抱歉!」
炭治郎垂下滿臉羞愧歉疚,以往他從未頂撞過長輩,更遑論對長輩拳腳相向,眼前霧氣散去恢復清明以後,終於再度意識到那是煉獄杏壽郎的父親。
而他的頭槌擊倒了曾經斬殺過鬼的人。有一瞬間他感覺那人渾身戾氣消褪,只餘一副空蕩蕩的軀殼,酒液將他的心挖成空洞,麻木到只記得跳動。
千壽郎說,父親不要緊的。我也想這麼罵他。
炭治郎抬頭只見千壽郎已搬出了火缽,動作輕巧地燃起炭火,煮沸茶水,忙碌持茶筅的手似飛轉的小雲雀,待茶滾清香,千壽郎手捧茶杯為他斟茶,呈茶時手掌翻上,像小雀一夕長大展翅撲騰。
「望炭火溫柔,燃燒內心安定溫存,汲取休憩溫暖。」千壽郎傾身將茶杯放下,「以前母親會一邊為我們和客人泡茶,一邊這麼說。」*
這屋子藏不住寂寥,不等炭治郎拋來驚詫的眼神,千壽郎低頭摸著還溫熱的手指,吶吶地解釋,「母親去世得早,是兄長跟我說的。」抬眼時又掛起笑容,「母親說的每一句話兄長都記得,所以我從來不覺得母親很遙遠。」
原來這是煉獄家第二個隆冬。
院子裡的樹各自不偏不倚地立著,樹掌沒了枝葉保護,冷冽的風吹來都會讓枝椏顫抖,但要撐過寒風霜雪,才能抵達春天。而春天竟還這麼遠。
「令堂……是怎麼……」
「是病逝的。」
「原來是生病……」炭治郎不禁呼出一口氣。「啊!這不是該慶幸的事!我不是這個意思……」
千壽郎凝視著他的眼神溫柔起來,赧著臉笑了。
「母親不是被鬼殺死的。不過,也沒有辦法不傷心。」
被傷心曚住雙眼的人何止父親。千壽郎將回憶攤開一一述說,順著往昔的蛛絲攀爬,母親的死是最初纏結的線頭,從此開始一分為三,各自有脈絡可循。
「父親以前從來不喝酒的。一開始還會用酒杯倒酒來喝,後來就直接抱著酒瓶了。出任務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受了傷也不去蝶屋治療休養,直接就趕回家,可是也不跟我們說話,只是一直待在房間裡。」
炭治郎默默聽著,過去的煉獄槙壽郎在兒子的聲音裡復活,他帶著傷從遠處奔來,家門卻是一道跨不過去的檻,裡頭瀰漫過刺鼻無望的藥水味,來時路是鋪天蓋地的殺戮與血,煉獄槙壽郎在晝夜的縫隙裡,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然後再也走不出這座宅邸。
炭治郎好像能懂,自那天以後,他也有了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地方。他擦拭滿室惡臭的血,將家人的屍體埋於門前空地,在墳前俯跪了一整天。他本來也差點把自己葬在那裡。
可是禰豆子還在,他還想她能恢復成人。
他轉身離開家,至今再沒有回去過。
「但是兄長卻好像沒有變……一直都對我笑著。」千壽郎看著置於膝前的茶,「兄長走的時候也是嗎?」
「……是的。」
細節是清晨被綠葉捧起的朝露,炭治郎只是不知該從哪裡開始掬起。火車上他們短暫相會,多數時刻困囿於虛假惡夢,他睜眼見炎火化作天空降下的星焰,飛逝在每一節恐懼漫布的列車裡,揉進瀝盡赤褐血汙的月光下,消散在薄霧輕盈的晨曦中。
他唯一不知道的是煉獄杏壽郎曾經做過的夢。
如果不是因為還沒徹底學會火神神樂,無法運用到如呼吸般自然,他就不會眼睜睜看著流星墜落,滿夜星辰亮得這麼慢,卻暗得這麼快。
變強沒有捷徑,於是也沒有一條可以通往煉獄杏壽郎夢境的路。
請你不要在意。千壽郎始終對他微笑。哥哥一定也會這麼說吧?
炭治郎驚覺自己無意識又道了歉。此刻在他面前的千壽郎恍如隔世的幻影,那個早晨他也是跪坐著,與煉獄杏壽郎三目相對,淚滴暈開了眼前被血色覆蓋的輪廓,煉獄杏壽郎不肯捂住自己的傷口,他說他就快要死了,要好好聽他說的每一句話。
千壽郎擔憂地看著他,膝上的手蜷起又鬆開,忽地站起身來。
「父親常看的書我有印象,其中的確有哥哥提到的歷代炎柱手記。」千壽郎找來幾本書冊,依照上頭標示的數字排好順序。
「這……!」
炭治郎翻開完好的書封,裡頭的書頁卻被撕得破爛,文字碎落成為塵埃,隔絕了後世的種種窺探。
「怎麼會……是父親他……怎麼辦……」
炭治郎盯著破碎的紙頁,倖存的字暈染如滴落的黑色淚痕,匯成一條語焉不詳的河,抓撓的指尖該有多麼用力,才能讓泛黃頁面盡是深深傾疊的皺褶。
彷彿有人發現了一個詛咒,非得破壞寄生於其中的咒意。
「沒關係,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炭治郎闔上書冊,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濕潤而清澈,「我不知道伯父說的才能究竟是什麼,可是該做的事情非常明確。乾著急也好,覺得懊惱也好,都只能繼續往前進,前方縱使滿地荊棘窒礙難行,也要揮刀砍擊,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因為就算我停下腳步,時間也絕對不會為我停止流動,不會與我悲傷相依。」
清晨逐漸老去,子夜嶄新重生,日光侵蝕黑暗,月亮殺死太陽。時間會帶來殘酷,同樣也會帶走軟弱。
「我要成為像杏壽郎先生一樣……強大的柱。」
他們從彼此的眼中看見了思念的人。千壽郎忍不住低頭,抬起袖子遮掩又將滿溢的淚水,未曾入口的茶不再散逸熱氣,他怔怔地凝望杯底,露出釋懷的笑。
「兄長他沒有繼子。」千壽郎一字一句地說,「兄長小時候本來是由父親親自指導劍術,後來……兄長幾乎是自我鍛鍊,靠熟讀指南書籍學會炎之呼吸,也擔下了教導我的責任。」
「我本來想成為繼子,以成為柱為目標不斷累積實績,可是,我啊……」千壽郎緊握拳頭,曾經握住刀柄磨礪出的繭,與握著竹帚掃遍落葉塵灰而生的細小刮痕相輔相伴,「我的日輪刀沒有變色。不論我再怎麼練習,兄長再怎麼費心指導,我的劍術始終無法被日輪刀認可,能夠成為優秀劍士的路無比狹窄,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通過那道窄仄的縫隙。所以我放棄……成為劍士了。」
積蓄已久的眼淚滴入茶杯,茶香混合高山融雪後的小溪的冷冽氣味飄散著,千壽郎蜷臥的手指喀喀作響,在僻靜的茶室內顯得更加寂寞。炭治郎幾欲伸出搖擺不定的手,但千壽郎緊繃的拳頭忽地放鬆,如一朵遲遲未開的花。
「我會以我所能想到的最好方式,去幫助別人。如果兄長還活著,未來可能會收別人當繼子,但是……以後炎柱的繼承會在我這裡中斷,煉獄家世世代代的歷史與傳承也將成為遺憾。我很抱歉,可是我想兄長一定不會怪我的。」
千壽郎綻開倉促的微笑,炭治郎終於傾身,手指輕輕地在千壽郎額前點了一下。「集中!」
「繼續走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就能夠做到各種事情,總有一天,會有時機到來,會出現只有煉獄千壽郎可以做到的事。」炭治郎收回了手,嚴肅地說道,「杏壽郎先生一定也會這麼說的,所以,不需要這樣笑,不要勉強自己活成別人的樣子,你就是杏壽郎先生的驕傲。」
炭治郎言語透著懷念,「因為我也是哥哥啊,所以我知道。」
那一瞬千壽郎真正地感受到,煉獄杏壽郎在灰白枯燥的季節離開了。沒有母親逝世時的連夜大雪,但是經過的一切都比沉默的落雪更安靜,院落的樹被風吹響,搖搖手掌像是告別。
他還是笑了。
炭治郎起身與他道別,千壽郎連忙收拾起那些破舊書冊,其中一本書頁凌亂散落,掉出一片蒼薄的長形紙片。炭治郎也跟著蹲下整理積雪般的紙頁,他撿起薄如蟬翼的紙片,比起被狠狠折磨過的殘破書頁,紙面平直地服貼於手上,不被歲月摧殘成碎屑。
紙片上面有一朵褪白紛亂的花,似乎曾經脆弱地剝離,又被人毫無美感地拼黏回去,花瓣枯萎無序,看起來更像病弱的枯瘦手掌。
「這是……母親做的書籤吧?」千壽郎細細思索,「我記得母親會收集凋零的櫻花花瓣,做成非常美麗的書籤,我和兄長表現好的話,母親就會把書籤送給我們。」
炭治郎轉頭望向院子,低聲唸著櫻樹的名。
「我的書籤早就不見了呢……」千壽郎囈語著。
那些花瓣像曾透了水而捲曲,炭治郎手指抵住花心,就被花輕輕地攏在中間。書籤的作工細膩,在花朵盛開的左下角還寫有一行筆觸剛勁的小字。
武運昌隆。
遠方杏黃餘暉撥開沉沉暮靄,炭治郎背對著落日再看了一眼煉獄宅邸。暖橙暉光覆蓋住灰敗的黧白,偌大的家宅在溫暖的焰火中兀自佇立百年。
千壽郎在門口為他送行,細軟的聲音向他保證會盡力修補歷代炎柱之書,若在其他方面有什麼發現,也會派烏鴉通知他。
「對了,炭治郎先生。」千壽郎從懷裡鄭重地掏出一塊布包,「這個給你……這是兄長日輪刀的刀鍔。」
火焰在白布上靜靜燃燒。炭治郎想,這是煉獄先生留在那個夜晚的東西,他怎麼能取走?
從那之後他便常做夢,巨大的深海吞噬最後一抹餘暉,光和熱終究要散去,醒來後身體總是透著浸了海水的寒,夢反覆侵蝕他,他反覆入夢。炭治郎掐住自己的手心,指甲深深陷入肉裡。
「這麼重要的東西……我怎麼能收……」
千壽郎殷紅著眼眶,與煉獄家一同沐於業火之中。
「我希望你能收下。我相信這個能夠保護你的。」
火焰再次被捧至他面前,炭治郎猶豫地抬手去接,一觸到刀鍔被捂熱的溫度,他反射性地想縮回手,但千壽郎強硬地推向他,第一次顯露了他的固執。
「沒問題的喔,因為我們兩個的茶杯裡,茶梗都立起來了。」千壽郎真誠地彎起唇,笑了開來,「祝您一路平安。」
炭治郎緊緊攢著那枚刀鍔,那股沉重幾乎與背上的木箱同等重量。
他邁開步伐,當時一路趕來經過的陌生風景,似又與現在不同,冬日冷風凜冽蕭瑟,炭治郎吸吸鼻子,卻聞出一抹櫻花香氣。
炭治郎停下腳步,櫻花樹瘦尖枝椏越過屋頂眺望著他。以那棵巨大樹木為首的櫻樹,若在春天盛放,粉白花苞吸吮每一抹映照枝間的陽光,醉成酡紅花瓣,紛紛從樹的肩頭緩緩暈眩墜下時,會落在誰的肩膀上?煉獄家的人們坐在檐廊,品嘗點心和母親砌的一壺好茶,煉獄杏壽郎的點心盤子會堆得跟樹一樣高嗎?
春櫻也會開在山上,竹雄的喊聲折射陽光晴朗,父親拎著母親做好的飯糰,牽他們的手去等待一場風起,風漫漶樹上茜色花朵,一瓣瓣的光就跌落,灑在每個人抬頭仰望的眼底。
炭治郎將刀鍔收裹於胸前衣襟,心口灼燙難忍。
那夜櫻花出現得不合時宜,墜下的櫻花瓣像剝落的森白月光,飄盪在竈門家前,堆積在屋頂的花漸漸染成猩紅血色,飄進了屋內的花瓣吸食家人的鮮血,滿室鼓漲的紅花妖異綻放,顏色濃得近似墨黑,塵土裡腐蝕的花朵氣味籠罩整個月夜。
炭治郎就站在門前直至天明,喘息和冷冽風聲被一望無際的雪湮沒,腳下的積雪如流沙陷落,他艱難前行,口裡唸過一個個名字也不再有回應,淚水灑遍每一處角落,也長不出完整的軀殼。
只有禰豆子站了起來,用鬼的眼睛看他。
他在鬼的眼睛裡看見自己。
「禰豆子……」
為什麼、為什麼,疑問在雪地裡旋轉,他悲慟的哭喊鎖在喉間,身為長男,要拯救唯一還有呼吸的妹妹。能夠依靠的人都已經不在了,他不能再騎在父親肩膀上,不能讓母親溫柔撫過被凍傷的臉頰,再沒有人撐住他跌跌撞撞的步伐,為他抵擋世界上最深沉的惡意。
晨曦從遠山湧來,他還來不及叫禰豆子躲避陽光,眼淚就浸濕了他的唇角,喉嚨裡痛苦的嘶喊迸出來,迴響在寂靜的林間,他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心裡明白有什麼東西要從此失去。
「過來這裡。」
那個人說。他轉頭看見羽織下擺的焰火飛揚。
「到這邊來,我有話跟你說。」
炭治郎緩慢地站起身,屏住呼吸,他走過去。
走過長夜將盡,走過旭日東昇,他踏過焦灼不堪的塵泥,他踩碎曇花一現的奇蹟。
無論多少次,他都會走過去,走向他。
他跪坐在煉獄杏壽郎面前,抬頭仰望。只有一邊的琉璃眼瞳始終注視著他。
炭治郎知道他要說什麼,他已經背得不能再熟。
他會說他想起過去的夢,煉獄家的歷代炎柱手記或許會有火之神神樂的線索。
他說他會死去。
煉獄杏壽郎認真地說,每一句話都鄭重地敲進他耳裡。
「竈門少年,你的妹妹在火車上拼命與鬼戰鬥,流著血保護了車上的人,這是我親眼所見,無論別人怎麼說,我都認可她是鬼殺隊的一員。」沉穩的語調一轉,鏗鏘地激昂起來。「就算被自己的弱小無力擊垮在地,也要咬緊牙關向前邁進!」
「你要挺起胸膛活下去。」
不要說了。炭治郎流著淚想,不要說了,我都明白。你做過什麼樣的夢?你的傷口還會痛嗎?
煉獄杏壽郎眼裡光華流轉,盛火燃著對未來的炙熱想望。
「不必在意我的歸處,不論是誰,身為柱都會做同樣的事,為後輩先行深淵,不讓新芽摧折。」
「竈門少年……豬頭少年……黃髮少年……」他一一望過去,像要記住希望的模樣,「以後你們將會成為支撐鬼殺隊的柱,我相信你們。」
煉獄杏壽郎呼吸漸漸平息,炭治郎的淚映在他的眼底似覆了層雪。
「我相信……」
火紋羽織再度飛揚起來,他突然睜大僅剩的一隻眼睛,眺望前方被晨曦裹起的光影,每眨一下眼,雪便被一點一點燃盡,融成寒冬盡逝的春水。
他笑起來,像小時候曾笑過的那樣。
炭治郎看著自己滿臉的悔恨哀傷,被煉獄杏壽郎輕輕闔上的眼鎖進了昨日。
眼前的落日即將永遠沉睡。
他顫抖著手去觸摸太陽的餘焰。
指尖滑過被風吹動的鬢髮,慢慢爬至左眼流淌的血痕,撫摸臉頰上每一處細小的傷。炭治郎雙手輕柔地覆著煉獄杏壽郎微垂的臉,額抵著他,身體不住地發抖。
「煉獄先生……是你贏了……是你贏了……」
他細聲低語,聲音浸在淚裡,吐出不成調的泡沫。
「是你拯救了大家……擋在我們前面……你就是帶來希望的人。」
鬼的斷手被光消融,炭治郎右手探過煉獄杏壽郎腹部的孔洞,那裡已不再流血,往上觸摸到的胸口不再有心跳,他摸到了還繫在腰帶上的刀鞘,以及和刀鞘一樣冰冷的手。
他抱緊了煉獄杏壽郎,嚎啕大哭起來。
「煉獄先生!你做得很好!如果……如果您的母親知道,一定會這麼說的!一定會……會以你為傲。」
煉獄先生是否夢見過母親呢?在火車上,在成為柱的時候,在剛剛,在要前往的世界中,是否已經見到了重要的人呢?
炭治郎哭著打嗝,想著眼淚大概已經浸濕了煉獄先生的後頸,讓他感到不舒服了吧。但這也許是他僅此一次,靠這個人這麼近。
那日他無力地趴伏在隱的隊員背上,側頭去看煉獄先生最後一眼,躺在擔架上的煉獄杏壽郎帶著平靜的微笑,直至白色布巾緩緩蓋住那張臉所有表情,掩埋那副身軀深深淺淺的傷痕。那夜漫天烈焰如夏日花火,無論曾綻放過多光輝璀璨的火樹銀花,白日也同那一張白布,一張口便吞噬了這個人存在的過往,他甚至來不及慎重地向煉獄先生道別。
煉獄杏壽郎的鎹鴉在空中盤旋了很久,最後停在那張白布上,短促地叫了一聲,旋即飛向高空,向山的另一頭傳遞消息。
煉獄杏壽郎的左手蜷躺在炭治郎掌心,像一顆沉睡的繭,他輕柔地按過上面乾涸龜裂的血漬,撫摸手指指腹上厚實粗糙的表皮。那把火紅熱燙的刀,伴過煉獄家長子年年歲歲,在他的手掌磨礪一道道抵禦傷痛的疤,最終斷裂在惡鬼的脖頸上,在他眼前。
炭治郎輕輕地搖著,那顆繭變沉了些,慢慢地破了個口,像溪石庇蔭弱小花朵般包覆著他的手。他淚眼模糊地低頭看向煉獄杏壽郎鬆開的手,一塊火燙的刀鍔落進他手裡,炭治郎只能愣愣地看著,覺得自己快被深沉的海淹沒,他在海裡泅游,嗚噎著找不到上岸的路徑。
「你也願意……把這個給我嗎?」
炭治郎把刀鍔死死捏進手裡,火焰的尖角刺痛了皮肉。
「煉獄先生!我會……我會燃燒我的心!」
不停歇的淚雨蔓延了整個季節,他怎麼擦也擦不掉。
夢裡卻有陽光明媚。
陽光溫柔吻過他鼻尖。
*著名的俳人日野草城用俳句來贊頌火鉢:「望炭火溫柔,燃燒內心安定溫存,汲取休憩溫暖。」